「楔子」
高考倒计时99天，班主任在讲台上灌鸡汤打鸡血。
余光里是讲台上方的横幅——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我那时坐得笔直，如同某种信仰，无比坚定地相信老师说的：
只要靠上理想的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考上理想的大学...
只为一个目标，没有任何怀疑，笃定而虔诚。
后来发现，那是我这辈子最坚定的时刻...
后来再没有过了。
--------------------
晚自习结束，我去开水房打水，排队耽搁了一些时间。
提了开水瓶回寝室楼，还未推开寝室门便听见嘻嘻哈哈的议论声。
已经熄灯，室友们照例各自打开台灯，只是今天气氛有些不寻常。
室友A程意你回来了。告诉你个大八卦，吴世勋跟欧利儿告白了！
话音落下，我险些打翻水瓶。
吴世勋，隔壁班那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听说他成绩很差，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打成一片...
可是他笑起来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还会唱歌讨人欢心，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恍然想起，我和欧利儿曾挽手经过教室外走廊遇见过他...
我总在看他，他总在看欧利儿。
是啊...
是啊...比起还留着厚厚的过时刘海，戴着玻璃眼睛的我，谁都会喜欢肤白貌美的欧利儿。
室友A程意你怎么这个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吴世勋呢？
程意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惊讶，我的男朋友只有***一个。
***，一位炙手可热的唱跳歌手，高中时的我还买不起一张去他演唱会的门票。
室友A如果***是你男朋友，那吴彦祖就是我老公。
室友B既然如此，我和彭于晏的事也不必瞒着你们了。
拉着床帘安静学习的一个室友终于不甚其忧...
室友C你们为什么没睡就开始做梦？
室友D老实人，我们一起孤立她们！
室友们你来我往吵吵囔囔的。
欧利儿程意，不要听她们乱讲，我已经拒绝他了。
程意为什么？
欧利儿他很好看，也很会逗人开心，或许是个不错的恋爱对象...
欧利儿可是他没什么上进心，生活一塌糊涂，跟他在一起弊大于利，现在我只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忽然理解了醍醐灌顶这个词。
只有优秀，漂亮，自信的女孩子，才可以做出这样冷静而具有前瞻性的决定吧。
至少对我而言，被吴世勋表白，我脑子里根本没有设定拒绝这个选项。
当事人都表了态，其他人跟着表示不再调侃这件事。
我一如往常，回到自己的床位，打开床上书桌做习题。
耳朵里塞了耳机，是***最新的演唱会LIVE,开口是一段对粉丝的告白。
“这首歌献给所有的凡迷，Without you,without me...”
“我只属于你们。”
日复一日，生活除了月考模考之后的鬼哭狼嚎，再无其他波澜。
同样的香樟树小道，同样的教学楼阶梯，同样苦中作乐的打趣，同样伴我入睡的***的歌声。
--------------------
三个月后，整个寝室的女孩发挥或好或坏，有人去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有人留下来再战一年。
我属于不好不坏那一类，没能去第一志愿，被第二志愿录取。
出身寒门的我，父母对我寄予厚望，等我毕业以后就要负担起弟弟的学费生活费。
那时我满怀志气，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潜意识里相信自己是人中龙凤，势必赚到巨额财富...
所以完全不认为父母的要求是负担，好不怠慢地应了。
--------------------
新生入学季，学生会和各大社区招新。
我申请加入了心理学社，面试时被以没有心理学天赋为由拒绝。
第二年，我的心理学知识依然没有长进，但化妆和穿衣能力长进不少。
同样的招新季，我在面试过程中被录取。
录取我的人，是社长张艺兴。
我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名字，他是高我一届的学长，去年也是他给我发了拒绝信。
张艺兴这次我们社里招了一位非常有潜力的新人，大家欢迎程意做自我介绍。
程意我叫程意，跟大家相比还有很多不足，我会努力向大家学习的。
张艺兴不用谦虚，我看过你的心理学论文随笔，你是个很有心理学天赋的人，多练习必能成大器。
程意可是...
可是你去年说过我没天赋...
张艺兴有问题吗？
程意没有，谢谢社长！
张艺兴以后每周写一次随笔，交给我看。
程意好的！
按照约定，我每周交一篇随笔给张艺兴修改。
一周后，我们见面的地点从社团会议室到了电影院，见面的时候也从一周见一次到每天见面。
我们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心理社，他开始关心我的生活，事无巨细。
我想我是恋爱了？尽管我们从未坦言要确定关系。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用太过直白的方式。
我们认识的第三周的第一个晚上，他送我回寝室。
那晚在他的鼓励下我喝下了一整杯酒，又苦又辣。
微醺之后更亲密，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我们在通往寝室小道的树荫下热切地接吻...
直到他的大手撩开我的衣摆，试图探寻更隐秘的部分，我匆忙寻回里理智。
我本本分分长到十八岁，从未与男孩有过亲密接触。
唯一的“男友”，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爱豆。
被男人触碰身体隐私，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把玩的器物，被剥夺自尊...
男女间朦胧的面纱被撕破之后，是狰狞的动物本能，毫无美感，甚至令人反胃。
我果断推开了他，
程意对...对不起，我怕被人看到。
张艺兴程意，要不今晚我们不回宿舍了吧？
张艺兴身份证带了吗，我们去一个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
他还想牵我的手，被条件反射的我用力甩开。
程意学长，我觉得太快了，我需要一些时间。
说完我转身就跑，没有听他的回答。
很快响起的手机提示，刚才那样陌生的他忽然又回归熟悉的彬彬有礼，发消息向我道歉。他说会给我一些时间，他会等到我愿意那一天。
可惜我们没有那一天。
--------------------
半年后的新学期，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的他对我们这段感情态度变了很多，我也只能装作这段感情从来不存在。
那之后，我对谈恋爱暂时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去什么心理社，不再参加任何活动。
我不再需要男友，专心投入饭圈，把钱花在***身上，花时间为他打榜控评刷数据。
--------------------
三年时间飞逝，当大学同学开始为出社会各谋出路，我不知所措。
曾经家长和老师只告诉我，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在大学掌握一项谋生的本能。
我如此平庸，一无所长。
专业学得不精，被优秀校友完败，错过校招。
--------------------
在经历过做前台被揩油，做销售被要求陪酒，我又找一份文职工作。薪资微薄，小公司什么杂活都让我一个人做。我还很知足，在办公室打杂好过在外四处奔忙？
那时候父母会在电话里要求我按月转钱给家里，可是我的工资支付房租和我的生活费已经足够困难...
我不得不节省吃穿用度，甚至找一些网上兼职来满足需求。
苦不堪言，但我那时还有信念，我任然信奉努力生活就能变好。
--------------------
与吴世勋重逢，是在一个绝望的夜晚。
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我躺在出租屋一米二宽的小床，清闲下来第一件事搜索***的动态...
那天刷屏的不是他的美图，而是实锤***隐婚生子的TAG。
有人祝福，有人骂街......
我不做任何评论，关掉手机，一个人埋进枕头里哭。
明知会有这样一天，可是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我无法认同他的做法，无法追逐为人夫为人父的男人，却不知道该不该脱粉...
他是我长久以来的情感依附，再没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了。
门铃声——
如果不是有人按门铃，我还会继续哭下去。
不敢大哭正是因为隔间离得很近，怕惊扰到邻居的住户。
我禁了声，门铃又响了一遍。
擦掉眼泪去开门，一张友善而眼熟的笑脸进入视线。
吴世勋不好意思，听见有哭声就过来看看...
程意对不起，吵到你了。
吴世勋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出来都不容易，遇到困难也是常有的事。
他递过来一个香气四溢的食物袋，我下意识接着。
吴世勋请你吃宵夜，不要再哭了。
程意谢谢你。
吴世勋我刚搬过来，就在对面，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程意等等，你是不是叫做吴世勋？
对面的人有点惊喜，
吴世勋你认识我？
程意我跟你同个高中，欧利儿的室友，你还记得吧？
吴世勋哦，你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你变漂亮了很多，我认不出来了！
程意你都没怎么变。
吴世勋太巧了...要不加个微信吧...
--------------------
一个月后，我们的微信换上了情侣头像。为了省下房租，我们决定住在一起。
他搬过来的第一个晚上，我们突破了之前的di线...
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莹莹白白洒在他的肩头...
租房的隔音不够好，我尽可能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他wen我紧闭的嘴唇，声线颤抖，说以后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在这样廉价的地方，发生xing爱。
--------------------
蜜里调油的热恋期度过，我们像所有寻常男女一样，不得不面对现实琐碎的问题。
比如我弟弟需要学费，父母来电话催促了几次。
比如只拿到高中文凭的吴世勋换工作频率太快，不肯安下心来。
积郁已久，只需一个引火索就能让火山爆发。
一个繁忙的工作日结束，回到租房，看到本该今早扔掉的垃圾还摆在原地，甚至多了几个方便面桶。
吴世勋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姿势跟我早上离开时没有两样。
我克制着怒气，收拾满屋子的狼藉，把洗衣机里还没晾的衣服晒在阳台，尽可能语气平和。
程意内衣物以后不要跟袜子一起丢进洗衣机。
吴世勋好了好了...知道了
程意我强调过多少遍,每次都说知道了，你哪次做到过？
吴世勋放下手机，
吴世勋老婆，你心情不太好？
程意你不是要去面试吗，为什么又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吴世勋我发现这个工作跟我之前那个性质差不多，都是压榨小员工，我不想去浪费时间。
程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找工作？你是不是在家里打了一整天游戏？
吴世勋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一整天都在招聘APP上找工作。
程意是吗！让我看看投了多少简历？
猝不及防被我夺过手机，他匆忙来抢，但已经来不及，很显然，吴世勋说谎了。
程意在我删除你所有游戏之前，你最好找到一份工作！
吴世勋我一直再找，可就是没有合适的，我能怎么办？
程意我没有要求你去找月薪 上万的工作，哪怕送外卖送快递都好。你能不能上进点！
吴世勋你是嫌弃我没出息..?
吴世勋你以为我没想过有一天能买属于我们的房子，车，给你，给我们未来的孩子一个家？
吴世勋我每天都在像，想的发疯了！
吴世勋可是我送一辈子外卖一辈子快递，加上你996一辈子赚的钱，都买不起一辆富二代的车...
吴世勋我不想为这样没有盼头的人生辛苦一辈子。
程意吴世勋，或许我们应该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了。
夺门而出的瞬间泪如泉涌，担心被他追上我会心软，所以跑得飞快，一颗也没有停下脚步...
如果我们之间只有无望得未来，我宁可不要...
--------------------
那天后，我跟吴世勋彻底陷入冷战。
我不再理会他的卖乖讨好，一个人在特价旅馆住了好几天。
如果他不做出改变，我们不会又未来。
一星期后，我决定先跟吴世勋破冰再好好说说想法。去超市买了他喜欢的菜，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回租房。
开门的瞬间我有些诧异，室内干净整洁，原本小小的空间宽敞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世勋大彻大悟，决心跟我好好过下去...
可视线之内再找不到一件属于他的个人用品，鞋柜，衣橱，牙刷，毛巾...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后，我也不再想独自居住在这里，苦守跟他共有的，或甜腻或苦涩的回忆。
我也搬离了和世勋共同生活过的小出租屋。
我们都还是很懵懂，迷茫的年龄；对自己的人生都负责不了，先谋生再某爱吧。？
一年后，我二十一岁！在这过去的一年工作之余的时间，通过努力学习考试，我取得了大学时期一直梦想的心理咨询师证书；并拿下了一份心理咨询师助理的OFFER。
至于吴世勋，便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毫无交集。
-END-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