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宣告着今日的明媚已然过去,唯一灯火明亮的只有城郊的一座府邸。
“少爷,快些回来最好,夜要来了外面不安全!”我的阿麽在宅子门口唤我。
“知道了,”我爬下宅子外面一棵高大的树,树下面几个伙计接着我,我跑到阿麽身边:“阿麽,咱们晚上咋不能出去呢?我看见外面有一条长长的灯火往我们这镇子过来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阿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抓着我往宅子里奔。
如果当时的我知道那火光意味着什么,我是万万不会如此愉快的。
回去后,娘亲让我待在屋子里,我把玩着父亲前几天刚出炉的瓷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父亲他们在大厅商量了许久,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家里所有伙计都在收拾东西,我想大概是又要搬家了,这几年好像都不怎么太平,我家是烧瓷器的,父亲手艺不错算是小有门户,但我当时年仅十岁,对外界的事全然无知。
“林桀,你们家最近咋不卖货了?”
说话的是我来这后玩的比较好的一个小伙子,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小马,他比我大两岁,我就自然叫他马哥,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特别喜欢听他给我讲那些故事。
“我也不知道,父亲好像受了风寒,最近烧不了瓷器。”
其实这话是母亲教我说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实话,大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很难懂。
下午马哥带我见识了许多新奇的农村小玩意儿,傍晚,我又该回家了,和马哥告别后又回去那一方宅子。
“阿桀,过来。”
阿娘在叫我。
我跑过去:“阿娘咋了?”
母亲望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包裹说:“今晚咱就走了,到时候你躲这马车里头,这木板里有个隔间,不管有啥声都别出来,晓得了吗?”
应该是因为我十岁个子缺瘦小,母亲想省点地方,我这样想着,点头答应着。
夜渐渐深了,我在隔间里不知道现在是几更,终于父亲他们准备出发了,想来之所以宅子建在郊区可能就是因为好搬家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傍晚后总能隐隐约约听见城里传出来的叫声和啪啪的很大的声音。
马车动了,隔间里很颠簸,我根本睡不着,感觉没走到多久,车停了,我想出去看看突然想起母亲的警告,还是待在隔间里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人很多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伙计们发现有什么东西漏了在搬动,有个脚步停在了我附近,只不过说的话我听不懂,然后是我能听懂的“太君让车上所有人下来!”
我正在想这个太君是谁,发现有人敲了两下我的隔间,我心一跳,明白这是母亲的暗示,让我不要动,我为这太君打上了坏人的标签。
接着应该又是那个太君在讲话,叽叽呱呱我根本听不明白,那个人又在翻译了“你们是因为我们来了准备逃跑吗?”
父亲忙说:“不是不是太君,这边的生意不好做,打算换个地方,谁知道您就来了呢。”
不是的,就是准备跑。我在心里想着,还是不敢乱动。
之后是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我很熟悉,就是我之前打碎父亲瓷器的声音,但是父亲居然没有说话,我打碎一个父亲都罚我跪一个时辰。
那太君可能是不高兴了,那翻译说:“太君现在很不高兴,你们先把所有银子拿出来!”
母亲没有动,父亲也在思考,谁知那太君立刻命令手下开始搜索我们的马车。
然后他们像是泄愤一般把马车掀翻了,我撞到了木板晕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很安静了。
我尝试着动了动是麻木的四肢,想出去看看,先隔着缝隙看了看外面,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我敲了敲隔板,母亲没有回应我,于是我打开隔板爬了出去。
或许我不应该出去,入眼满是狼藉,我家的瓷器碎了一地,地上全是我家伙计的尸体。我红了眼想去找我爹娘,很快在一堆尸体中看见了他们,我娘攥着拳头,我跪在地上哭,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好像只能哭,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表达我的情感。
我试着扳开我娘的手,想让我娘再摸摸我的头,发现我娘手里攥着一枚平安福,我又哭了起来。
我戴上平安福四周是一片树林,我从车里翻出来一张地图,我要活下去,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我把爹娘和伙计埋好后天已经黑了,我不知道这里离镇子有多远,但我觉得我不能休息。
这场变故给年幼的我很大的打击,我不知道别人遇见这事儿会怎样,但我心里只想活下去,这样才能给我爹娘报仇。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我回到了我们原来的镇子,这里已经成了废墟。
到处是残瓦碎片,地上躺着大大小小的尸体,活下的人抱着亲人痛哭,我捏紧了我的拳头,我想去找马哥发现马哥一家都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了。我在店里翻出来了地上的烧饼,小心地收在我衣服里层,门口坐着个老爷爷,衣衫褴褛,应该是叫花子,我坐在他旁边。
叫花子看了我一眼开始说话了:“我今年六十了,前阵子那群鬼子到另一个镇子,把我全家杀了,我当时在山上庙里祈福,结果回来家没了,还有我那小孙子,那么小,她娘还抱着就也没了……”
他哽咽起来,我不懂他为什么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讲这些,或许根本没与我讲话。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经历了一生的事,结果到最后没人能倾诉。
我家虽然已经没了,但我读过私塾,我心里还是看不上这种叫花子的,我默默往边上挪了挪,那人还在自说自话。
晚上,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半梦半醒之间那叫花子过来说:“孩子,不知道去哪就向北走,去北平吧,你还小,找个店子混混温饱就行了,要你能活着走过去……”真是个疯老头,我想着然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发现我的位置变了,从那个石块上挪到了一所倒塌的建筑里,位置很狭小,我疑惑着爬出去,看见那叫花子倒在大街上,那一刻我懂了些:是那些人又回来查看偷活的人了。
我走过去把老头的尸体拖到边上,默默给他埋了,拜了三拜后想着他说的话:北平。
是了,我先得活着,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再来一次。我没什么要带的东西,看平常伙计们会带些银子上,但现在哪还有银子,我小心摸着里衣的饼,准备启程去北平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耽美,再说一次,注意避雷,更新不定时,自己写着玩的,主受,结局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