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酝酿着雨意。来宾皆着暗色,宋知秋一身黑裙站在人群之中,不多时就有人来安慰她,宽慰她逝者安息,生者需砥砺前进。
宋知秋一一颔首,来者大多数都是虚情假意者,私底下不知如何谋划着将无主的落秋收入囊中。沈晏此番意外身亡,只留下她宋知秋一人,江城之中谁人不知她宋知秋胸中毫无经纬筹谋。沈晏在世时尚可做个废物美妇人,而如今沈晏已然过世,她宋知秋接下去的日子可见一斑。
来者之中也藏有几个真情实感之人,沈晏生前宋知秋总揶揄他难交心,没有几个交心朋友。要真实打实算起来,陈家二公子陈煜算一个,两家素来交好,从幼时起两人就厮混在一起。
陈煜知晓宋知秋对沈晏并无多少感情,今日的悲情也大多是感知自己今后大打折扣的生活致使的。饶是如此,陈煜依旧是将沈晏嘱咐自己的事情办好,将整理出来的东西交给了宋知秋。
陈煜看着眼前年近三十的宋知秋,竟恍惚觉得回到十年前,她这十年间倒是没多大变化。宋知秋这一辈子没过过苦日子,婚前有宋家一双父母纵容宠溺,婚后虽和沈晏算不得两情相悦却也自在过活。
“他,托我给你的。”陈煜依沈晏之要求将东西递给宋知秋,“他说是,最后的生日礼物。”
宋知秋接过蓝丝绒盒子大抵知道了里面是何物,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她先前念了许久的项链。
项链安安静静躺在蓝丝绒礼盒中,蓝色宝石闪着光亮。不知怎的宋知秋突然想到沈晏,项链就像是他,这蓝丝绒礼盒就像是坟墓困住了一个人,那样曾经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安详地长眠地下。
“他说他走以后,落秋或是卖了也好,或是你想经营下去一切都随你。”
宋知秋忽的笑了,转过头看向了墓碑,上面端正刻着沈晏的名字。
“他明知我无半点经商谋略,先前多亏他才堪堪保住宋氏,如今要我管理偌大一个公司倒是令人忧心。”
“陈煜,落秋是他的心血,饶是我有心却也无力,我也不愿毁了他的心血。人在这世上一遭好不容易留下些念想,如若可以,我想请你经营落秋。你也知道我这人,胸无大志只想过点悠闲日子,落秋就拜托给你了。”
宋知秋朝陈煜微微鞠躬,又开口说道:“除去我的股份,先前他转给我的股份我会转给你,我已经让林律拟好了转让合同,以后落秋要麻烦你了,我的后半生日子好与否也要承你的恩了。”
宋知秋回去以后好好收拾了一下沈晏的遗物。她和沈晏是政治联姻,虽互相不喜对方却也相敬如宾。沈晏只是性子沉闷了点,其他方面却是一个极好的人,只要不触到他的底线,宋知秋的要求他都会一一满足。
两人大半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刚结婚那两年更甚。沈晏去国外出差,一去就是大半年。
收拾好沈晏的东西,宋知秋却意外发现一封信。平凡无奇的信封,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寄信人。宋知秋疑惑现在的年代还会有人喜欢写信来交流吗?
虽说窥探他人隐私是件不好的事情,可看这信封不像是开封过的样子。宋知秋怕是有人给了沈晏这封信,沈晏还未看见,万一是什么大事,不是该误人了。
展开信纸,宋知秋却愣住了,这信上的笔迹她识得。是沈晏,而收信人是她。
沈晏没写多少,却字字揪心。“那晚你问我是否有喜欢的人,夏目漱石将‘我爱你’翻译成‘今晚月色真美’我对你说今晚月色真美。”
“我想我没勇气跟你明说,想着借着这弯弯绕绕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晦涩的情意。”
宋知秋记得那天,听完沈晏的回答,她却埋怨他答非所问,却不想沈晏却是这个意思。
心好像猛地被揪了一下,有些难受。
宋知秋读完信,将它整齐叠好放回信封中,收了起来。
窗边夜色缓缓降临,宋知秋却久久难以入睡,脑子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