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张机9

九张机

蒋敦复 〔清代〕

一张机。含愁人在画楼西。金梭轧轧流如水，华年过了，婵娟二八，长自惜芳菲。

两张机。双鸳鸯线两边齐。上边织个双头蕊，双花双鸟，双双偷觑，双脸各双偎。

三张机。玉人微困小腰支。恹恹只恨闲天气，往常欢笑，绿纱窗子，日影不多时。

四张机。红蚕心里只多丝。多情不管难眠起，一春蕉萃，丝丝吐尽，化作金缕衣。

五张机。雌雄蝴蝶对人飞。教他莫逞千般媚，小儿见了，两边逢去，也有似侬时。

六张机。中心安朵好花儿。好花只在侬机里。要他开到，王郎来后，不许再相离。

七张机。铜壶永漏玉釭垂。满身香汗娇无力，近来消瘦，教谁知得，自解绣罗衣。

八张机。明光织就欲遗谁。谁家十万缠头费，楼高西北，红绡一曲，城上乌夜啼。

九张机。机中卫女旧相思。天涯草绿人千里，从前一段，如何抛却，不是不怜伊。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 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 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 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 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 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 无端翦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 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 都将春色，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如果单独解读“四张机”那一段的话，我觉得这一段首先表达了情人分离的遗憾和不舍。第一句中‘欲’字可谓双关：既表达了对情人的依恋，又表达了离别的哀痛与不舍；此外“春波碧草，晓寒深处”也渲染了这种凄美的气氛。“可怜未老头先白”直接地表达了对情人的思念：想念已经到了“未老头先白”地步。“春波碧草，晓寒深处”渲染了一种凄凉惆怅的气氛，同时非常含蓄地表达了女主人辗转反侧的思念：哪怕是“晓寒”时分，我也在思念你。此外我还认为这里蕴藏着一个微小的对比：春日本是春花烂漫万物复苏的季节，我却只看到了单调的、代表着肃杀的“碧草”；“晓”本是太阳升起、温暖的时候，我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这样的对比恰恰b描绘了女主人公的矛盾心理：我对你的思念、我的离愁是苦涩的，但这思念之下也蕴含着我对你的爱恋与对重逢的期待。正如最后一句“相对浴红衣”以乐景写哀情的手法描绘的一样：我看到鸳鸯“相对浴红衣”（互相梳理羽毛），心中更是加倍的痛苦；但是与此同时我心中仍然充满了对你的爱和对重逢的期盼。同时最后一句化用了《齐安郡后池绝句》：“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首尾呼应。整段抒情少写景多，反而以对这幅凄美图景的勾勒抒发了女主人公绵长、细密又深切的爱与哀愁，同时在极致的哀愁中仍然抱有着对未来乐观，甚至天真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