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色的,云浪翻滚着”
努尔赞·海达尔是这样说的,不过说实在话,努尔赞没有见过大海,更不会见过浪,所以,说是浪,不过是乌尔马斯带他去花剌子模绿洲的时候,在不算平静的湖面上看见的波纹。
乌尔马斯告诉他,那是浪,不过嘛,真正的大浪能把你卷走。努尔赞又问他,那你见过吗?回答是没有,仅限于东方带来的书籍,还有那些工匠曾经口述过,浪嘛,谁也没见过,这辈子可能都要在荒原上面放马,在沙漠里面牵骆驼,然后回绿洲种棉花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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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赞不喜欢旅行,但图拉和他曾经在两条大河周围转过几次,就像石头城、铁门关,还有碎叶和热海。
热海,当地的高原牧民都这么叫,可努尔赞觉得,热海还没自己住的花剌子模绿洲边上的湖大,怎么能叫海呢?就算自己没见过大海,也不要骗我哇。
不过后来在里海,努尔赞总算体会到旅行有什么好处了,土库曼人牵着几百头骆驼,长长的驼队走过一个又一个井,羊皮水袋早上盛满,晚上瘪下去,就这样,和里海畔的“北方人”做做生意,能换来吃的。
北方有叫“奥伦堡”的城市,他也记得很清楚,有个翘翘的胡子的总督,说话的时候舌头乱蹦,咕噜咕噜的,努尔赞听不懂,但知道给他们干活,也能拿钱。
后来那个总督那边,来了一支一支的军队,向努尔赞那边买骆驼,一买就是上千头,不久后,他便听说,南方的浩罕汗国变成了“省”这个没听过的词,而布哈拉,开始给北方人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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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赞觉得,北方人也没什么差劲的嘛,穿着白色的衣服,不怕热似的顶着一个大帽子,看着好笑。后来,总督们拿着枪,强迫五十万牧民去西方战场,而这一去就等于送死的时候,努尔赞意识到了,这个时代并不是想象里那么的美好。
他看见阿伊巴什身边的牧民起义,被北方人鲨死,被迫害,他呼叫着,嘶吼着,大批的平民向东方天山另一侧逃亡。
努尔赞问,东边的那个国家,是叫“明”还是“唐”?然后,他挨了一个暴栗——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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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赞没认出那个戴着眼镜整理书籍的男人,直到秘书问他,“米尔扎耶夫同志,图书馆你要的书被借出去了,我可以联系阿拉木图那边吗?”
而前天在莫斯科的会议上,缺席的乌兹别克代表,似乎就姓米尔扎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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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八道,布哈拉打你又不是我让的,别瞎推啊,当年你拉拉扯扯的我手臂差点废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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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离开这个家吗?”
1991年8月31日,努尔赞正要准备修理漏水的房顶,恰巧看见了准备离开的乌尔马斯和阿伊巴什。
“也许会回来吧……啊不,就算我们走了不也是邻居嘛,又没多大事,你不还记得俄罗斯的话吗,苏联这房子就算塌了,宅基地也是俄罗斯的。”
“可是我会很孤单哇。”
“唉,房子塌了你还是乖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