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一双哭肿的眼睛吃力地慢慢张开，耳边的鼾声时高时低地在宣誓着床位的主权，姚绎心闭上眼睛，心里仍在愤愤不平，真想抡起拳头锤他两下。
调匀呼吸，再次睁开眼睛，眼皮没有那么沉重了，侧目而视，枕边那张曾经英俊的脸庞现在已经是糙皮肉厚，没有了光泽，眼角的皱纹也有了深刻的纹路。
再抬眼，发现那头乌发竟然花白，姚绎心惊讶，她用手捋了一下他的头发，白发是均匀分布开的，她呆呆地看着他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打着鼾声，心里五味杂陈。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生活里的琐碎覆盖了曾经的纯真与浪漫，心里渐渐升起的芥蒂也在阻止着她去靠近他，两人之间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亲近了。
他累了，飞跃千山万水过来，一刻不停歇地在这个遥远的国度，遭受着她的白眼、冷遇以及谩骂，想着想着……眼泪又湿了枕巾。
听到屋外有响动，姚绎心起床，出门。
“衎琪儿，你最近比我起得早，你是把闹钟调前了吗？”
衎琪儿正要下楼，听到妈妈的声音，她转过身，满含笑容地说：“否也，是我生物钟提前了，妈！你的眼睛怎么肿得像个电灯泡？怎么了？今天你不用陪我上学了，我看我自己走吧，我爸呢？”
“屋里……”姚绎心说了两个字，就跟着衎琪儿进了电梯，她不想和孩子多谈钟毓，本想一带而过了，可没想到衎琪儿却很认真地问：“他欺负你了？他怎么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去！”
说完，衎琪儿一个转身欲要离开电梯进屋里找钟毓，却被姚绎心拉住，然后搂着她的肩膀说：“走！我们下楼，让他睡会儿吧。 ”
衎琪儿没说什么，冲妈妈翻白眼儿、吐舌头。
两人刚下到一楼，就听到有人按门铃，清晨的叫门声还是第一次听到，两人互相对视。
“这么早？找你的吗？”姚绎心问衎琪儿。
衎琪儿摇摇头。
“找我的？”她又自问，然后，自己也摇摇头。
“难道是找你爸爸的？”
衎琪儿摇头，“按说本地人没人认识他。”
姚绎心摇头，三个人都被否定过后，姚绎心不再理会那个声音，而门铃声也恰巧停止了。
“或许按错门铃了，妈妈，今天早餐你打算给我吃啥？”
“嗯？你这一问我好像真的不知道该吃啥，不过，冰箱里有你爱吃的三明治，我用烤箱热一下。”
“美味，再在上面加一片芝士，融化后的拉丝特别好吃，那天迈克外婆给我们做的超级吃的，他外婆说她特别喜欢给我做好吃的，我看我以后是可有口福了。”
“以后？”姚绎心用成年人的思维想了衎琪儿的话，感觉哪里不对劲！她接着说：“不就是在上面加个芝士片吗？有啥难的！”姚绎心说着把三个三明治放在烤盘上，上面分别盖了一片芝士。
停下手里的活，她走到正在喝水的衎琪儿身旁，看着她的眼睛很严肃地说：“女孩子不能太贪吃了，否则很容易被人拐跑的。”
“如果我愿意被拐跑了，怎么办？”衎琪儿有些诡异地看了姚绎心一眼，“哈哈，谁敢拐我，我把她吃穷了。”
“你能确定拐你的人他不是一个穷人，如果他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怎么办？”
“我觉得我会被富人拐走，穷人是不会打动我的。”
“你最近怎么这么多新鲜词语，什么叫打动？女孩子难道很容易被人打动的吗？”
“那当然，你当初如果不是被我爸打动的，你怎么可能嫁给他，生下我？别把我当小孩子，你们两人最近有矛盾，我知道！任何事情你们都别想瞒着我，我懂！”
“懂什么…你的芝士片流下来了，拿个盘子。”
衎琪儿凑上前闻烤箱散发出来的香味，大叫：“香！”然后从消毒柜里取出一个陶瓷花盘。
“哎呀，好香！有我的份儿没？”
钟毓突然窜进厨房，他穿着睡衣，眼睛仍然是迷迷糊糊的。
“没有！”姚绎心冷眼相待。
“爸爸，三个，有你的。”
“一看就是亲闺女。”钟毓摸了摸衎琪儿的头。
“你一看就不是我亲爹！”衎琪儿推开他的手。
“一看你这双大眼睛，就肯定了你是我的，看看，这基因遗传强大吧？”钟毓偷悄悄得瞄了一眼姚绎心，然后无比骄傲地说。
“太强大了，到处遗传！有本事把你的基因遍布全球，到处是你们钟家的大眼睛，那才厉害。”
姚绎心说话的语气明显带有情绪，因为钟毓刚才的话让她又一次想起郝悦告诉她的那些事以及那个男孩儿和那个女人，难道那个孩子就是衎琪儿的弟弟？越想心里越乱，她转身出了厨房，直接坐在沙发上。
她完全没了兴致，这个家已经不是家了，钟毓也不是她的钟毓了，只有衎琪儿现在是自己的，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别人的，她越想越悲凉，她感觉以前引以为傲的父女两人突然都要疏离自己，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好没意思！
她站起来，没有目的的走到院子。
“叮铃铃……”门铃又被人按响，姚绎心吓了一跳。
她要走出去看个究竟……
门开了，昨天早上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孩出现在眼前，她怎么找到家里来了，姚绎心心里嘀咕。
“你干嘛？要找我老公吗？你这女人真有些不检点，大街上遇到一个男人就要跟到人家家里吗？出去！”
她推了一下漂亮女孩。
“咳！你要干嘛？你不许这样对她无礼！”一位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讲着一口标准的中国话。
“谁无礼了，她昨天和我家老公说了几句话，今天就找上门来，你这当爹的是怎么教育的，中国人生了个外国孩子，你就忘记了中国人所谓的廉耻和道德吗？况且我在家，如果我不在家，你是不是直接进家上床了？”
姚绎心正处于烦乱阶段，当下，她机关枪似的言语在眼前这位漂亮女孩的道德情操上狂魔般地一顿扫射。
“怎么这样说话，你是钟毓的什么人？怎么说话这么没品，钟毓在吗？钟毓，钟毓……”
屋里的钟毓和女儿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三明治，听到喊声，他迅速把手里剩余的三明治一股脑塞进嘴巴里，连吃连吃带跑地从屋里跑出来。
“嗯哼，来了，来了……”
“你们两人这么早就跑完了？”
“伊莎贝拉还有两圈没跑完，他让我先认认你家门，在你家缓缓，她一会儿一个人跑，回来接我！可是……”
丁肖没说完，无奈地看着眼前姚绎心，欲言又止。
钟毓看着姚绎心那张苦大仇深的面孔，猜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言语作为见面礼送给这对上门客人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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