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之末,春风捻来绿意,桃花雪融在枝头,楼兰的月依旧清寂,它窥探了太多的峥嵘岁月,如今只能哑言,悬在遥不可及的天际,缄默的俯瞰人间。
“楼兰..我的楼兰。”
风未曾稍来游子归乡的喜报,反而是来自长安的烽烟先行一步,唐军一把火企图把楼兰毁在梦里,那冲天火光似要将星星也一并点燃,她的腕被囚在锁链之中,无论怎样挣扎,除了扣环相撞时的脆响,便再也落不出个什么东西。许紫烟眸色一沉,她看着楼兰的虚影渐渐消失在了火光中,方才后知后觉,楼兰当真毁在了一场梦里,她的月亮死了,枯死在了对大唐的恨里。
后来的后来,她成了别人杯酒交错间的笑谈,那繁华的城池早已覆灭,只剩下那些被黄沙淹没的残戈断壁能将楼兰的故事轻颂,如今高处不胜寒的公主也跌落人间了,她又有何能以胭粉激荡尘寰呢,不过一介俗人罢了。
寄人篱下的时日并不好度过,有时主人喝酒喝尽兴了她才得以到半张残饼果腹,云中漠地的气候燥热,太阳显然比月亮更占上风,彼时的天是一笔浓郁的蓝,莫说是下雨,连一点闲云都是妄想。许紫烟艰难的咽下那被唾液泡软的饼,她紧紧攥着这来之不易的正常食物,生怕别人给她抢了去。
倏尔一叶干净得不属于此地的白飞入她眸中,随后响起了她熟悉的声音。
“公主?”
许紫烟有些吃惊,刚想抬首提醒他,下一秒却传来了物体倒地的沉闷一响。
烟尘迷了眼,残饼滚落至一边,她自楼兰灭时都没能咽下的苦,此时终于能够将其尽数吐出,许紫烟掌心微抬,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涌了出来,一滴滴落在温热的软肉上,而后又自指罅中落入了黄沙里。
“十..十二郎。”
许久未唤的称呼太拗口了,来者闻言轻轻嗯了一声,这声答复太浅了,仿佛随时都会融进呼啸的风里渐渐消散。许紫烟只感到了她忽然置身在了温柔的怀抱里,泪更加止不住了,似是要将这几年的委屈都哭诉个尽。
少年的发被风吹得凌乱了些,他抿唇不言,任由泪水打湿他肩上的衣衫。
许紫烟将李白抱得更紧了些。
她好怕,怕这是场梦。
“楼兰,楼兰灭了。”
许紫烟哽咽道。
她能明显感觉到少年的身子一僵,不过那也只是转瞬即逝。
“没关系,我们走,先离开这里。”
李白持剑,一道零碎的冷光流过,她脚踝上的铁链瞬间分为了两段,被铁环勒紧的肌肤已经乌紫,只轻轻一碰都能发出钻心刺骨的疼。
“不,我不能离开这里。”
她是楼兰的公主,当她离开了云中漠地,往后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楼兰了。
许紫烟猛的推开李白,夺出了少年方才还鞘的剑。
公主选择在屈辱中自我了断。
少女倒在血泊里,指尖忍不住轻颤,她阖了眼,道。
“李白,忘了楼兰...别让你的剑朽在这海市蜃楼里。”
她说,别放逐了你的月亮,你本就该鲜衣怒马,月下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