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隔壁争吵的声音震天响，偶尔还夹杂这几声杯子破碎的声音。

　　“这个家这些年是谁在操心，你做过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不在外边没日没夜打拼，你难道指望你爹靠那破医馆接济你吗？”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没我爹的破医馆你还有现在打拼的机会？”

　　……

　　沈蓓雯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转进厨房盛饭。

　　“竹马，去叫你哥过来吃饭。”

　　周竹马放下手中的积木，踉踉跄跄站起身，还有些稚嫩的小手扯了扯身上的蓬蓬裙，小跑着出门。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争吵声戛然而止，随后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

　　“哥哥吃饭啦！”

　　边说边拉起贺卿眉的手走进自家大门。

　　沈蓓雯把最多的那碗饭推到贺卿眉面前，语气温婉:“卿眉在长身体，多吃些。”

　　说着就往菜碗里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贺卿眉碗里。

　　贺卿眉低头将饭扒拉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谢谢阿姨。”

　　坐在另一侧的周竹马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妈妈，我也在长身体，我也要吃排骨。”

　　沈蓓雯笑得十分愉悦，摸摸周竹马毛茸茸的脑袋:“好好好，竹马也要长身体，长高高，这样以后就可以和你哥哥一起上学啦！”

　　对于隔壁的争吵，沈蓓雯见怪不怪，两家本是十几年的邻居，刚开始那两年也是其乐融融，争吵似乎是从章静怀贺卿眉时开始的，贺宗平并不期待孩子的到来，但章静出身于中医世家，又信佛，不愿平白杀生，不得已之下才生下了贺卿眉，此后二人的战争便没有再停过，而无论战争的开端是什么，结尾却总是以“都是你这个短命鬼害的！”做结。

　　对于这些无端指责，贺卿眉也不还嘴，只是默默走开去找城北的外公，贺卿眉家在厂里，距离外公的医馆确实有些远，自从周竹马出生后，贺卿眉似乎是找到了好去处，每逢爸妈吵架便往隔壁周竹马家跑，倒也少挨了不少骂！

　　晚饭过后，贺卿眉便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初二的学生，大半夜的自己回学校确实有些危险，往日都是章静送贺卿眉回学校的，今天这样子指望他们怕是不可能了……

　　沈蓓雯取了车钥匙，便朝隔壁窗户喊了一声:“章静，我送你儿子回学校了！”

　　对方没答，沈蓓雯也不在意，她确定自己刚才的音量足以让对方听到。

　　贺卿眉从小成绩就好，向来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学生，班主任更是把他当做考重点高中的学生，只要贺卿眉的成绩能够稳定住，顺利升上本部高中，将来很有可能就是C市的中考状元。

　　到校门口时，时间不早不晚，周竹马赖着贺卿眉不让他走，弄得沈蓓雯与贺卿眉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贺卿眉从包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周竹马才放过他。

　　这姑娘从小就这样，赖着就不放，非得讨到点什么才肯放过对方，但也好像并不全是这样，也没见过周竹马赖过除贺卿眉以外的什么人……

　　也还是怪贺卿眉宠坏了小丫头。

　　 贺卿眉中考这年，章静和贺宗平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正式步入离婚诉讼阶段。

　　中考刚刚结束的那个下午，外面下着小雨，来接贺卿眉的是外公，贺卿眉似乎猜到是什么事。

　　坐在副驾上，外公语重心长的对贺卿眉说:“你爸妈走到这一步跟你没什么关系，别听你妈以前说的那些混账话。”

　　贺卿眉啃着外公自己做的烙饼，小声说:“我知道，我理解。”

　　外公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贺卿眉中长的头发，这段时间忙着备考，并没有打整自己的仪表。

　　“待会上了法庭，他们说啥你都不用在意，法官问你啥你就答啥。”

　　贺卿眉点点头。

　　C市的法院离贺卿眉学校并不远，约摸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刚下车就有几位警察走过来，贺卿眉跟着他们走进了法庭。

　　法庭上，夫妻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大法官的一再呵止，不知道今天会闹到什么地步，为了稳定双方情绪，法官决定休庭十五分钟。

　　调解室里，气氛冷到了极点，外公终于提起了关于贺卿眉的抚养问题，这似乎成了夫妻二人重新开战的导火索。

　　贺宗平:“我养。”

　　闻言，章静眼珠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无比嫌恶:“你养？这十六年你怎么从没说过你养，现在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要养了？你怕不是想骗卿眉给你养老送终吧！”

　　“你！”贺宗平气得瞪大了双眼，扬手一巴掌就要落在章静脸上。

　　“啪！”

　　屋内响起清脆的声音，贺卿眉挡在章静身前。

　　一片寂静，众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一会儿贺卿眉的面颊便红起一块巴掌印。

　　一直坐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周竹马蹿到贺卿眉身前，轻轻用手指碰碰贺卿眉红肿的脸颊，带着些哭腔:“哥哥不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然后真的踮起脚尖朝贺卿眉红肿的脸颊吹了吹。

　　法庭上，财产一一分配完毕后，才到贺卿眉的抚养权归属问题，问及贺卿眉自己的想法，他说:“我谁也不跟，我跟外公。”

　　夫妻二人并没有多做争吵，毕竟谁也不是真的想养贺卿眉。

　　诉讼结束后，贺卿眉是跟沈蓓雯一起回家的，外公得先回中医馆一趟，便将贺卿眉先拜托给了沈蓓雯，沈蓓雯当然十分愿意，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十六岁的男孩子，个子蹿的老高，现在就已经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再过两年怕是要长到一米九啊，沈蓓雯微微踮脚拍了拍贺卿眉的头发，不由感叹:“卿眉都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啊！”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想去哪里放松放松跟阿姨说，阿姨带你去。”

　　一而再再而三麻烦人家，贺卿眉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寻思着刚要拒绝沈蓓雯，周竹马便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甜腻腻道:“哥哥想去水上乐园！”

　　沈蓓雯抬手便是一个暴栗，假凶她:“别想拖着你哥哥陪你去玩儿童项目！”

　　贺卿眉笑弯了眉眼，伸手握住周竹马的小手:“没关系的，正好最近气温高，去水上乐园挺好的。”

　　六月的水上乐园，人多的可以下饺子，周竹马没玩多久就没了兴趣，嚷嚷着要买冰淇淋，贺卿眉担心她着凉，转身去给她拿毛巾，谁知才转个身的功夫，周竹马便跑没了影。

　　沈蓓雯嫌吵并没有跟进来，贺卿眉寻着零食售卖处寻去，却并没有看到周竹马的身影，贺卿眉乱了分寸，放眼望去，人潮拥挤，哪里有周竹马的身影？

　　贺卿眉迅速拨通沈蓓雯的电话，说明情况，沈蓓雯直接去了广播处，没一会儿广播中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周竹马小朋友，周竹马小朋友，你的家人正在寻找你，听到请迅速到广播处会合！”

　　广播是循环播放的，管理中心也立刻派出了工作人员进行寻找。

　　眼看天色渐晚，贺卿眉急得手心冒汗，终于在一处拐角的长椅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竹马倒是睡的香，贺卿眉确认是她后，激动的险些落泪，他并没有吵醒她，轻轻把她搂在怀里，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拨通了沈蓓雯的电话:“我找到竹马了，现在带她出来。”

　　贺卿眉从小性子就冷，就连自家爸妈吵架吵到离婚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这么个小姑娘倒是差点急哭他。

　　贺卿眉将周竹马拦腰抱起，却无意惊醒了小姑娘。

　　周竹马睡眼惺忪，抬手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哥哥，小猫呢？”

　　贺卿眉气笑:“小猫没了。”

　　周竹马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可是它刚刚还在我身边……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对，被我藏起来了，你今天不乖，让我不高兴了，等我高兴了才会把小猫还给你。”

　　周竹马也知道自己今天玩得太久，有些理亏，只好点点头，答应贺卿眉的要求。

　　小孩终究还是小孩，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