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把你推向地狱的人，曾带你去过天堂。”
婴孩时我乘着一只鱼篓漂流到了一个小渔村，那里的渔民们捕不到鱼，直到我的出现。他们把我视为带来希冀的神女，却不知这看似神圣的身份下是虚无和不解。也许因为我是哑女，村里没有一个同龄人愿意搭理我。
这天，我正因无所事事而坐在海边发呆。
“午安，格蕾丝小姐。愿意交个朋友吗？”菲欧娜•吉尔曼眼中漾着笑意，向我伸出纤细又白皙如玉的手。
菲欧娜是吉尔曼家族族长的女儿，一名年轻的祭司，被族人称为“圣女”。而她一向憧憬自由，向往更广阔的世界，我想她也不愿负起这个飘渺的称谓。
我看了看眼前伸出的手，似乎看到了希望，但又不确定地低了下头。菲欧娜并没有催促，只是眉头微挑，温和地笑着。我想了想，最终将手放在她的手中。看向她，眼底满是欣喜。
由于无法发声，我用纸笔和她交谈。
没过几日，我们无意中聊到水的话题。
“你喜欢水吗？”笔尖停留在最后一点上，我侧过头望着她，像是在等待回答。
“喜欢。它给我带来清凉的感觉。”菲欧娜托腮看着我，眼角弯弯。
“太好了”笔尖快速划过，“我也是”
我们也许是同伴呢，我高兴地想。
我们好像以前的时光相识一样，她温柔而善解人意，和我有聊不完的话。可能因为每周都会见面，我们的关系升温得很快，我十分注意地善待她，生怕做出不该做的事。不过我发现，她像对正常人一样看待我，也不嫌我写字麻烦，每次都耐心等我写完。
——
五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们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
“格蕾丝，这次你念唇语，我来猜怎么样？”她眉眼间带着一抹笑意，和我交谈时的语调依然那么轻柔。
好呀！我在那沓不知书写过多少单词的羊皮纸上答到，含笑望着她。我夸张地做出单词“水”的口型，她两次就猜中了，我高兴地使劲点头，一把搂住她，菲欧娜笑着环住我的腰。虽是隔着布料，她的体温还是慢慢透过来，浸染着我。
久之，我松开她。菲欧娜精致的面庞在日辉的衬托下格外温柔好看。
我望着她，相识以来的情感交杂汇聚涌入胸口。
我忽然好想告诉她我的心声。
和那双璀璨如星的紫眸对视着，我无声地表白：
“我喜欢你，菲欧娜。”
菲欧娜征了征，眼底划过几分不解。她注意到我的神情，歪歪脑袋请我再做一遍，我只是笑了笑。
——
十分平静地度过了三个月。虽是抱着几分对“神女”的敬畏之心，村民们依然不待见我。与别人不同，菲欧娜聪慧、友善、镇静，她脸上常常洋溢的迷人笑容，融化着我心中的困顿与麻木。
又是黄昏，我们挨着彼此，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欣赏如碎金般的落日铺在海面上。
她忽然开口了，语调温柔而沉稳，像海面上那轮金色的落日：“格蕾丝，我喜欢你。”
听到她真挚的话语愣了一秒，随即欣喜地凑上：
“我也喜欢你。”
菲欧娜看到我的口型征了征，忽然联想到什么样恍然大悟样，精致的脸庞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我感到腰部微微一紧，原来是菲欧娜的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我们的鼻尖几乎可以碰上，她身上的独有的淡雅香气把我罩住了。
她浅笑着，轻轻覆上我的唇。
她薄薄的双唇柔软、湿润，接着轻轻吮吸着我的唇瓣。虽然只是轻微的刺激，却让我觉得从头顶到脚尖有电流流过。
菲…菲欧娜…
她的双唇是那么温软…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不由得闭上眼沉醉于此。
在落日金色的余晖中，两人紧紧相拥。
——
在我十九岁那年，灾祸再度降临。
渔网、船锚、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那日天空阴沉昏暗，脚底的刺痛使我无法平静，刚刚强劲的挣扎使我现在十分虚弱。
菲欧娜平日辫起的麻花辫散开了，一头红发在风中肆意飘动。女孩站在祭坛上，熟悉的声线将我包裹起来。
她的面容我是那么熟悉，却再也不像我认识的菲欧娜。
她低声念着我听不懂的咒文，
手中紧握羊骨，
扭动腰肢跳起祭祀仪式的舞蹈，
好像视若无物。
我瞪着她，没有张口，只是一滴温热的泪沁出眼角，很快又融入身下冰冷的泥水。
一张张村民的脸又出现在我眼前。
“伪神！”
“这恶灵的替身，她背叛了真神！”
“只有把她献祭给真神，才能平息真神的怒火。”
这不是我的错！我想要争辩，却什么也说不了。
我浑身好像被哀怨和愤怒填满。
在众人的起哄中，菲欧娜缓缓走下祭坛。相比我破烂的衣装，她精致得像公主。
“大家请稍安勿躁，”菲欧娜的声音比平时弱了些，却依然纯净悦耳。
“伪神将要接受真神的审判。”她淡漠地缓步走向我，人群自动散开形成弧状围着我们。
我怒视着她，紧紧攥拳，眼底划过说不清的情感。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菲欧娜附身贴近我的耳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十分坚定。
她丰满有型的娇唇中吐出的言语却冰冷得像身下的泥水。
“你终究、不属于这里。”菲欧娜一字一顿地说。
说完，她在囚困我的渔网上挂上沉重的锚，那依旧璀璨如星的紫眸的对上我的视线，她精致的眉眼间挂着几分疏冷。我竟没再挣扎什么，反而泄气地垂下了头。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那双白皙纤细的双手把我推向海水。
我挣动了几下，随即便坠入了一片寒意。眼前佳人的面容逐渐模糊了，几秒后水面上又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澈蓝的海水瞬间将我围拢其中。水是那么柔软，却又那么致命。忽而一霎，我觉得它像她。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我紧皱着眉，又想起那海上至今无法忘记的落日，乌紫的唇总算勾起一丝弧度。
海水忽然温暖起来，我的身体怎么也变得轻飘飘的？也许我…是一条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吧…
——
也许你以为我死了，其实没有。或者说，我在死后成为了恶灵一般的存在。
那你可能又想问问我和菲欧娜后来的故事，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又见到了她，在一个庄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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