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①】

【——9.31，沈非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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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偏僻，深更半夜的深山老林几乎没人，屋内空间也并不大，但只要有一个人出去看一眼，就会发现外面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刀具盔甲。

更远一点，甚至七零八碎摆着融具和模板——是制银的必备物品。

“吱呀——”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来人一身黑衣溶于墨色，手腕处的袖口束的很紧，手背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

听见声响，屋内人放下茶杯，手指下意识在桌边敲打。

迟鸿你来了。

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张遍布匪气的脸，肤色很深，眉目深邃。

贺兰诀几步过去，冲迟鸿抱了下拳。

贺兰诀你深夜叫我，所谓何事？

前些日子皇室刺杀一案，他被沸南君当成嫌疑人抓起来，后又因证据不足而释放。

反正家族内也无需他做些什么，加上街坊邻居的谣言，贺兰诀干脆装疯卖傻当个纨绔子弟，反正他之前也是这么干的。

贺兰诀虽说行动上给了他礼节，但言语间并无太大尊敬。说完，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抬手给自己斟茶。

迟鸿沈家已倒，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贺兰诀提前？

贺兰诀那些从山底下挖出来的矿可还没完全弄好，你确定？

迟鸿站起身，两手背在身后，烛火映在眼底，照亮了其中的熊熊野心。

迟鸿我确定。

迟鸿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不如择日不如撞日，趁着朝局混乱，也好动手。

贺兰诀沉吟，须臾才道：

贺兰诀行吧，我回去叫他们加快速度。

贺兰诀这局咱们谋划了十几年，是该抓紧了。

想到什么，贺兰诀手里转着茶杯，唇角扯开讽刺的笑。

贺兰诀不过说起来，你的做法还真是让我惊讶。

贺兰诀人人都说你爱女宠进了骨子里，身娇体弱所以不强迫她习武，心不在朝堂所以从不让她入宫，可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贺兰诀毕竟对着小丫头朋友家下手时，你可没有半点顾虑。

岂止是没有顾虑那么简单，迟鸿这人，狠就狠在无情。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对于一切可能干扰他计划的因素都是杀之而后快。

现在想想，沈家火灾的惨案仿佛就涌现在眼前。

饶是贺兰诀和他共同谋反已久，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人冷血惊倒。

若不是心慕权势，他死也不会甘愿和这等人扯上关系。

对于贺兰诀的调侃，迟鸿不置可否。

迟鸿终归是女儿，还是要温和点的。

迟屿宁自出生就远在千里，有些话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

其实身娇体弱是真的，但只限定在几岁之前，之所以不着急她习武继承家业，是迟鸿觉得没有必要。

何必亲自培养一个将来可能威胁自己的人呢？

他不爱那位早死的妻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不爱迟屿宁。但一想到终归是自己的亲女儿，他养了十七年。

倘若谋反失败，那十七年无忧无虑的光阴就是他身为人父最后的仁慈，迟屿宁随他一同被赐死。

倘若成功，那迟屿宁将会是他登基后唯一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姬。

或许将来他可能会再找人生下位男孩。

但无论如何，前提条件都是她足够听话。

贺兰诀感慨似地叹了口气。

贺兰诀心真狠啊。

那天大理寺近距离观察，丫头长的还真是好看。

说是惊艳也不足为过。

贺兰诀我今天听说，陛下有为小帝姬赐婚的打算？

“小帝姬”是贺兰诀对迟屿宁的戏称，表示提前恭祝大业所成。

一方面，他跟随迟鸿，也有要讨好的意思。

贺兰诀我还听说你给拒绝了？

迟鸿嗤笑一声。

迟鸿陛下所意，何有不遂的？

迟鸿他想用婚事来牵住我，但骆家小子不合心意，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贺兰诀昭王也算得上是英俊潇洒吧，这都不合心意。难不成你是看上了个神仙做女婿。

迟鸿没答，哼笑一声，脚步缓慢走着，跟他说起别的。

迟鸿你还有个姐姐吧，你姐和你爹那可想好托词了？

迟鸿他们不见得赞同你。

贺兰诀就是因为不赞同，所以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贺兰诀等事情成功了再说吧。

贺兰诀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玩笑道：

贺兰诀你登基之后，恐怕应该不会忘了我这个忠义臣子吧？

屋子是他在军事准备中寻的一个落脚点，空间并不大，墙上挂着半成品的各式武器。

迟鸿指尖一寸寸摸过，轻声问：

迟鸿忠义臣子？你忠的是哪个君？

贺兰诀一怔，转眼却见寒光扫过，热血瞬间喷洒出来。

他甚至只来得及瞪眼，脖子上的刀痕已经赫然彰显着事实。

男人轰然倒下。

迟鸿扔了剑，似若平路般跨过贺兰诀的尸体，语调无波无澜。

迟鸿心怀鬼胎之人，本将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贺兰诀背着他私下通信清元帝，做了成功与否两手准备，又舔着脸想要在他这谋求好处。

门都没有。

迟鸿自从他踏进这个门，就没有打算留活口。今夜说的所有坦诚话也不过是跟死人。

人既已死，一切云烟。

·

沈非衍代替沈非慕从职，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各方势力的阻挠。

他们眼睁睁看着沈家倒下，又岂会给沈非衍一个振兴的机会。

索性清元帝虽忌惮沈家功高盖主，但也惦记着丞相在时的各处省心，力排众议，保下了沈非衍从官一事。

从官并不是说着玩玩，沈非衍忙着证明自己有能力戴上那顶乌纱帽，这几日忙的团团转。直至宴席来庭才姗姗来迟。

这夜是每月底的宫宴，各家各户都会到达。

平常时候沈非衍能翘一定翘，今天却不得不耐下性子坐着。他旁边就是沈思玲，少女正装端坐，眉间花钿繁复而精美。

清元帝照例在说场面话，顺带有意无意提点了沈非衍，沈非衍只应，附和着喝酒到一半，迟鸿才刚刚进来。

奇怪的是他并非常服，穿了官服，腰侧甚至配了剑。

宫中明确规定所有人不得配剑，他这么明晃晃的打破了，再加上之前婚事的事，清元帝眉头紧蹙。

他语气很沉，随时准备叫人的模样。

清元帝爱卿，你这是何意思？

——

星河子①：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这句话来自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的一首诗，《Seeing You Carry Plants In》(你手捧希望而来）。

星河子全句为：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

星河子是小帅一句隐秘的情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