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楚晚宁大步走在前面，墨宗师哼着小调跟随其后，在他们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墨燃。

绕过一堵绵延的高墙，三总算来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栋披红挂绿的楼宇，灯火辉煌，红纱摇曳，偌大的院落中熙熙攘攘居然摆了一百多桌酒席，桌上鱼肉鲜蔬无所不有，宾客把酒言欢，觥筹交错。 

门扉大敞的堂中，一个硕大鲜红的“囍”字格外惹眼，看样子这里居然正在办一场热闹非凡的喜宴。 

“是这里没错了，对了，陈夫人呢？”楚晚宁问。

墨燃:“我把她安置在了树下，不过师尊放心，我走的时候设了结界，她不会有事的。”

楚晚宁点头，“嗯。”

没再说什么，抬步向楼宇走去。

一排排新人在金童玉女引领下进入庭院，墨宗师和楚晚宁是一对，留下个落单的墨燃。

墨燃心下失落，他师尊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起，墨燃一激灵，从头到脚徒然升起一股凉意。

楚晚宁不要他了。

这句话像是某种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大门，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久到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他刚来死生之巅的时候，那个时候刚来到新窝的小狗崽怕生，只亲近对他好的大白猫。

师尊知道他还不会写字，就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

墨燃写了很多人的名字，但当写到自己的名字时总是故意写错，于是师尊握着他的手写了一遍又一遍。

师尊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开心，开心到心都是雀跃的，暖暖的，很甜。

可师尊见他长久写不好，便没耐心在教他了，松开了他的手，让他自己练。

墨燃很失落，可还是抓着笔继续练，因为他知道师尊还没走，只要他陪着墨燃就很开心。

记忆恰然而止，墨燃捂着脑袋，刚才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楚晚宁在他刚入死生之巅的时候教过他写字吗？为什么他没有印象？

墨宗师一巴掌招呼在他脑袋上，怒道:“不想被他们生剐活剥就给我回神，跟着队伍走。”

墨燃捂着被拍过的地方，跟着队伍走，反正被拍习惯了，墨燃也没发脾气。

待在原地，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楚晚宁把传音海棠的花蕊塞进墨燃耳朵里。

楚晚宁的声音传到墨燃耳中。

楚晚宁:“这里是鬼司仪的幻境，它本体不在这里，你别轻举妄动，按这些人说的做。”

墨燃点头，不过还是心情低落的跟在师尊与墨宗师身后。

墨燃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金童玉女没注意到他的时候插队向前，看清了那个人，陈陶氏。

看样子这幻境不低，可以控制着陈夫人自己走出他设的结界。

墨燃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楚晚宁和墨宗师，他们两个正牵着手，看样子不会管他俩了，陈陶氏好歹是个无辜之人，也没得罪过他，所以墨燃打算护她一把。

墨燃很有眼色， 见楚晚宁与墨宗师谁都没行动，就跟着尸群走，听金童玉女的话到房间中梳妆。

墨燃盯着铜镜中的人，眉眼干净，长发绑着白发带，大红喜服加深，正是鬼新郎的标准打扮。

墨燃一时间有些失神，这个扮相，真是像极了前世。

可至少前世，他还有师尊，而如今，他与楚晚宁中间隔了个墨宗师，楚晚宁，也注定不会如前世一般，他们，仅限于如此。

墨燃可以去找师昧，师尊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金童领着墨燃出门，墨燃跟在队伍中，回过头向后看，墨宗师在他身后，他们隔着四个人，楚晚宁也与陈陶氏隔着四个人。

在墨燃目光落到楚晚宁身上时，瞳孔狠狠一缩。

鲜红喜袍加身，凤眸带笑，嘴角稍稍上扬，这是前世不曾有的姿色。

墨燃眼睛根本移不开，心下五味杂陈，他与楚晚宁之间好像隔着楚河之间，两人好像属于两个世界。

楚晚宁对谁都是冰冷冷的，唯有墨宗师，楚晚宁会对他展颜一笑，为他做改变，思及此处，墨燃眉眼间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脏竟然开始闷痛，墨燃揉了揉心口，疑惑的看向前方，他为什么会难受？

墨燃与陈陶氏进入殿中，后面的墨宗师看着墨燃的背影，咧嘴一笑，在金童玉女注意到他之前，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

楚晚宁如前世一般跟着金童玉女进去，盖上薄盖头，步入殿中。

墨宗师看着眼前的楚晚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眸中流露出灿烂的光彩，楚晚宁看的愣神。

喜庆的环境下楚晚宁有些恍惚，他们好像回到了南屏山，回到了那场婚礼中。

赞礼官道：“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 

所谓沃盥，就是新婚夫妇之间要自己除尘洁净之后，再互相擦拭涤手。

鬼傧相端来装满清水的瓷壶，提起壶来请两人洗手，洗下的水由底下一只面盆接着。

楚晚宁半敛着眼眸，凤眸中是少有的温情，神情专注，给墨宗师洗了手。

墨宗师盯着自己的手，笑的很温柔，墨黑的眼睛深处，隐隐有一些微妙的光泽在流淌，帮楚晚宁洗过手。

他的师尊。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楚晚宁。

那个高高在上、一身傲骨的玉衡长老，流露的温情只有他一人可以领略到。

墨宗师心下雀跃，他的晚宁，把温柔尽归了他。

金童玉女唱着歌，墨宗师用嘴型对楚晚宁说:“晚宁，新婚快乐。”

“沃盥礼成。” 

沃盥礼之后是同牢礼，而后是合卺礼。

鬼傧相缓声唱道：“夫妇共饮一杯酒，从此天涯永不离。”

墨宗师端着酒杯，递给楚晚宁时使坏，修长的手指在楚晚宁手背上抓了两下，被挠的楚晚宁手一抖，险些把酒杯丢出去。

好在墨宗师手疾眼快，稳稳接住酒杯，在金童玉女疑惑的表情下喝下酒。

借喝酒被挡住的契机，墨宗师对这楚晚宁吹了口气，楚晚宁耳朵爬上一抹粉红，身子一抖，嗔怒的看着墨宗师。

那眼神仿佛在说“混账，莫要在胡闹。”

墨宗师摸了摸鼻子，没在继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