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绛阙
苍蓝无垠,海上漂浮着一座琉璃仙阁,名为蓬莱绛阙。
殿前有一道长桥,远不见尽头,幽篁走到前面,白玦跟在其后,夕阳斜入,地上人影一长一短,脚轻轻踏在木桥上,声音细碎,绵绵长长在耳边缠绕。
白玦看着她的白袍在海风拍打中飘扬,心竟觉得沉静,忽闻女子温声一语。
幽篁抱歉。
幽篁伤了你。
他心弦忽地一颤,转瞬平息。停住脚步,清了清嗓子,正声道。
白玦为何带我来此?
她慢慢转身。
幽篁我隐隐觉得,这里安全,所以想让你留在这。
幽篁我还是…在乎你。
此言一出,她耳垂边莫名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粉,慢慢渲染到脸颊上,气息有些不平。于是乎抬手一把将那垂暮之阳拽了下去,天色瞬间暗了下去,琉璃仙阁发出光,银色的光泽斑斑点点落在她肩上。
逆着光,总看不见脸吧。
白玦微愣了愣,见她抬手将太阳拽了下去,又在原地怔了半晌。
在乎?
什么叫,在乎?
天启告诉他,他应是爱了幽篁十几万年,所以在乎她。
那,什么叫,爱?
白玦幽,篁?
间断的两个字,看似淡然地吐出两个音。眸中却满含着希冀,声音深处带有忐忑,似有几分颤抖。
大约自喉间溢出的音,都是歇斯底里后的平静。可他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为了她歇斯底里。
风带来了女子的笑声,如风铃乍响,似青山远黛,几抹银辉淡淡勾勒出她轮廓,他便入了神。
幽篁混沌之劫,你如何看?
他默了默。随即听他坚定地道。
白玦上古年幼,我既为她师父,应当为她应劫。
幽篁淡淡一笑,调子如醇酿,她漫不经心地半抬起手,指尖发出一点光亮,翻掌间扬起碧波,在月色下,熠熠生辉。随即用慵懒的调子道。
幽篁倒也不错。
幽篁白玦真神。
幽篁不妨就在蓬莱绛阙
幽篁安享晚年。
白玦眉头轻蹙,虽借得几分月色,依然看不清她神色。
白玦取笑?
幽篁是。
忽然间,她翻掌,指尖上挑,卷起水龙卷砸向白玦。
他来不及防御,被泼了一身,头发衣衫湿透,变得沉重。立在不远处的女子捧腹大笑。他竟愣了几分,上一次见这样的幽篁,还是少时。
不过也只消片刻,他便反应过来,怒唤了一声。
白玦幽篁!!
信手拈来一道法诀,卷起三条巨大的水龙,对着幽篁,只见女子单手持背,拂了拂袖,面前浮现一把七弦琴,玉指抚过琴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只觉耳朵痒痒的,似有寒毛立起。
幽篁要打?
幽篁没了太苍,你是我的对手?
她指尖微挑,“锵”地一声,音浪瞬间将水龙卷震毁,激起层层波浪。
白玦微微抿唇,收回手,走到她身前,将手搭在琴身上,细细摩挲了几分。此琴无灵,不过普通的木所制,使了万把年,非但不朽,更添几分灵气光泽,想是沾染了神性。
白玦修好了?
她微微颔首。他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白玦从前只听你道,这是七弦琴。
白玦它可有名?
幽篁的指尖滑过琴身,缓缓抬眸对上白玦的目光,他眸中清寒却含几分温润。奇怪,她眼中的白玦一直如此,可他,本不该如此,神的眼里,怎么会有红尘的气息,她怔了怔。
随即淡淡答道。
幽篁倒是从未想过。
她偏头望了望星空。
北方七宿之第五宿,居玄武尾部,战场中,断后者常有危险,故名“危”,危者,为月,为燕。
幽篁危月燕。
幽篁如何?
白玦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
白玦危者,高也,高而有险,故危宿多凶。
他偏头看了看她侧颜,笑着道。
白玦寓意不错。
幽篁嗯。
幽篁休息吧。
她摆了摆手收起琴,抬手做了一个请。与他目光交汇刹那后,眼前突地一黑,心狂跳,不过只片刻,又若无其事。
或许是,太累了吧。混沌之劫让他们精神紧绷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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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劫的不会是你。”
“白玦,我是危月燕。”
“白玦神尊,幽篁是危月燕。”
“三界升平,吾大约不能得见。吾去后,三界只有危月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