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

玄一目光移到白玦的手边，两坛酒，白玉制的瓶身上雕着藏海花的花纹，瓶口的封印仍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法印，酒香向整个洞穴扩散，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令人心醉。

白玦扔给玄一一坛，白玉酒瓶的触感冰凉而温润，镂空的藏海花雕，已从万年前的粗糙变得精美。他定睛一看，缝隙处带着一点泥土的痕迹，看向白玦，突地笑出了声。

玄一你这酒，偷的吧？

白玦淡淡一笑。二人举杯，酒入喉肠。

昔年，天璇殿璇玑池畔

日光打在池底，反射出五色的波光，不死树的树叶片片落在水面上，奏着仙乐。

三个人拿着小锄头在地上刨个不停，白玦倚在不死树干上，望着那边的回廊，便是所谓望风。

天启我问好了，她黄昏才回来，这会才晌午，白玦你紧张什么？

白玦闻言转过身来，走到天启身边，不知从哪扯来的草，弯腰一把插在天启的发冠上，天启一下就炸毛了，扬起手里的锄头嚷嚷。

天启白玦！

一旁的玄一和炙阳则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人仰马翻。

不知又从哪撇的一根草，白玦拿着那草指了指地上的小坑。

白玦好好挖。

待把地里的酒挖出来后，几人又拿出早已备好的酒放进去，埋好，施法让其恢复原样。

几个人伸了个懒腰，躺在池边，各拿起一瓶，撬开封印，便开始品尝美酒。

神仙醉，醉神仙，这一醉便醉到了次日晌午。

炙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完了

天启炙阳，你慌什么，这才正午呢，幽篁黄昏才回来。

几个人揪着半醉半醒的天启灰溜溜地逃出天璇殿，才知幽篁正在混沌殿处理下界之事，遂赶往混沌殿，方进殿便看见立在殿上的幽篁，殿下只有月弥立着。

幽篁背着手默立，走近了，才勉强看清她的神色，眼神淡漠，只嘴角似乎带着几分不明的笑意。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却叫白玦，玄一，炙阳，天启四人再也不敢轻易踏入璇玑池半步，每每回想起那日幽篁似有似无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女人，真是恐怖。

回首往事，总是忍俊不禁，再到当下，苍白无力，不如大醉一场。

白玦索性忘了来此寻玄一的目的，醉得神志不清一路跌撞飞回了青铜桥扶着石雕，迷蒙中借着微弱月光看见眼前一抹白色。

白玦幽…篁…

她莞尔一笑，微微弯下身子扶起白玦，将他的头搭在自己肩上。

幽篁白玦，你有点高。

他的头搭在她肩上，还得蹲一蹲，这样实在不舒服。幽篁索性将他扶正，手中神力还未蕴起，他的身子便重重地压到她身上，将她抵在了青铜桥边的石栏上，他本就高大，这下她是死死地被抵在这里。

幽篁我建议你起来。

白玦嗯？

只待白玦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道掌力将他掀飞，一时间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最后停在半空中，没忍住吐了一地。

幽篁才不管他是否清醒，掐了一个法诀将此地收拾了，便传令羽至长渊殿，召了红日前来，手轻轻一挥，将白玦扔给了红日。

红日神尊这是怎么了？

红日背上背着喝得烂醉如泥的白玦，看见幽篁有些微红的脸颊，想笑又不敢笑。

待红日带着白玦离去，幽篁便一人立在桥上，静默了许久，偏头一声。

幽篁白玦。

只见夜色中浮现一个虚影，慢慢走到她身前，化作实体，是白玦。想来方才不过是一个分身。

白玦我思来想去，玄一应当不会告诉我。

白玦我还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白玦混沌之劫，到底是什么？

白玦为何玄一因混沌之劫叛出神界？为何你不愿上古混沌之力大成，接掌混沌主神之位？

白玦上古的神脉不通，并非天生，是你封印的。

他这一连串问题，问得她有些失措，那目光避无可避，她竟无言，唯有无奈一笑。

白玦幽篁，回答我。

她默了半晌，开口道。

幽篁我不清楚。

当年那场混沌之劫，她躲在乾坤台下，亲眼看着祖神在那雷霆漩涡间抵御混沌之劫。后来玄一跑来救她，为她抗下八十一道天雷，也曾目睹那雷霆漩涡里，那位三界祖神，他们的父神，为三界苍生独挡天劫。

自那时，似乎二人心里便被种下了一个噩梦一般。

混沌之劫，绝不简单。

白玦生了几分怒气，强压着问。

白玦你不清楚？

闻他言语间蕴藏着的怒火，幽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要怎么解释，叫我如何与你解释？

幽篁我会给你答案。

幽篁但请你们，不要再讨伐魔族。

话音刚落，太苍枪展露锋芒，一道神力波动排山倒海地压向幽篁，待四周寂静，太初枪已抵在她喉前。

他厉声道。

白玦魔族安分守己，诚心悔过，神界自然不会为难。

白玦你若同玄一一般堕魔，神罚之下，绝不留情。

太苍枪撕过烈风，钉在青铜桥上。

她看着白玦，眸子不由得冷了半分，衣袖下，手攥成拳紧紧握着，指甲嵌进肉里，掐得血肉模糊。

他是不信的。

也是，白玦真神需要一个他相信的解释，自然不会没来由地相信她。

毕竟，在他眼里，她是下一个魔神，势必会祸害他的苍生。

幽篁你怎么，总是这样。

她垂眸，望着钉在地上的太苍枪，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平淡地道了一句。

白玦愣了愣，又听她笑道。

幽篁可我，从来都不需要白玦真神信我。

她的掌心蕴起一团神力，分明只是一团神力，在她手里却似乎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幽篁神也罢，魔也罢，你拦得住我吗？

抬手一道法诀落下，将太苍枪劈了个粉碎。

幽篁待天择日后，我便回蓬莱绛阙，从此不再受你神界管束。

又是一道法诀直冲白玦，在即将穿破他心脏时突然掠过他的身子，直击神界界门，将其上的石雕击毁，石门轰然倒塌。

白玦幽篁！

她不理会他。

她转过身，正对着混沌殿的方向，白玦闪身过去挡住她。

幽篁这一击，为报当年那死在你太苍枪下的魔族少年之仇。

指尖化出一柄三尺青锋长剑，剑身上缠绕着银色的咒印，直穿透白玦心脏，奔向混沌殿，一击击碎此刻混沌殿紧闭的大门。

幽篁我跟你，从来都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