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国自建国便将位于城外东南方向的清泉寺立为国寺。

因其历经多朝而常盛，清泉寺香火旺盛，礼佛之人颇多。僧者的规模也堪称是举国寺庙中最大的。

清泉寺，也就是国寺的住持名唤慧觉方丈，被凌皇敬为国师。

依照凌国的惯例，每一任凌皇皆需于元月初一前往国寺占卜祈福，为国祚纳安。

且说那日清晨，楚漓芊策马返宫后便倒头酣睡。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她才更衣沐浴，在漓央宫后的庭院散步。

岸芷汀兰悄悄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家公主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感到奇怪，楚漓芊回头看着身后两个大气也不敢出的丫头，不觉好笑：“岸芷汀兰？你们怎么啦？”

岸芷欲言又止：“公…公主，您……”

汀兰见岸芷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几个字，急忙上前说：“公主，您昨晚吓坏我和岸芷了，我们从未见你脸色这么不好，您没事儿吧？”

楚漓芊见状，冲着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浅浅一笑：“我无事，你们也莫要担心。我去漓央湖边走走，你们回宫备些雪梨汁吧。”

岸芷汀兰见漓芊面容中流露出的平静不似作伪，便退下回宫。

楚漓芊在小径上缓缓踱着步，更深露重，她将手中的披风紧紧握着。深深吸气，鼻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泥土的气息。

漓央湖畔种满了绿柳，夜风起，柳枝摇曳。

站在湖边，楚漓芊看着粼粼的波光。

良久，她笑了，笑得释然：“楚漓芊啊楚漓芊，真想不到你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呢……这又何妨？辰公子很那霜姑娘在一起已成定局，何必纠结？既然是心悦于他，那我便祝福他，愿他幸福，也便就此别过吧！”

再回漓央宫，楚漓芊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恣意开朗的公主。

夜已深。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月有余已然过去。

明日便是占卜祈福日，凌皇在潜蛟殿内正与苏后商议。

“阿喻，漓儿简直太不像话了！竟还学那女侠模样，醉酒不归，于皇庭策马疾驰，你看看你看看！”

苏后见平日里朝堂上威严的凌皇在私底下像个老顽童般控诉，感到哭笑不得。

“消消气，你不是已经让漓儿回宫思过一周了吗？怎的还记挂着这件事儿呢？”

凌皇听后，气得扯苏后的袖子：“你就是偏袒漓儿！有了儿子和女儿你便老是向着他们！”

苏后捂着嘴偷笑：“行啦～”

第二日，鸡鸣破晓，凌国宁远将军率禁卫军护驾，凌皇楚靖初携皇后苏喻前往国寺清泉寺祈福占卜。

六架汗血宝马驾车，行阵盛大肃穆，街道两侧挤满梧陵的百姓，夹道以观。足以见得，凌国上下对国祭大典前的占卜无比看重。

到达清泉寺，慧觉方丈早已和众僧在寺门外迎驾。

凌皇与苏后盛装步出马车时，众人皆行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凌皇声音厚重，威严尽显，传遍四方。

苏后笑容浅露，正宫之气尽出，母仪天下之姿无人能及。

见到慧觉方丈，凌皇快步过去，扶起垂暮之年的国师，“方丈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慧觉方丈见当朝凌皇对自己如此谦恭，忙拖住凌皇的手，道：“老衲参加皇上，臣尊于上，实属应当！皇上莫折煞了老衲！”

苏后笑着上前一步，将慧觉方丈扶起：“方丈无需拘礼，我凌国国风淳朴，自是不必在意繁文缛节。”

方丈见帝后和睦，捋着自己的长髯，放声笑道：“我大凌有帝后如此，必将国祚永昌！”

凌皇也笑着随慧觉方丈步入清泉寺内。

清泉寺依山而建，覆压三四十余里。主禅房位于山的正中央，为迎凌皇苏后的圣驾，寺内各处皆熏上禅香。

因山中雾气甚重，走在寺中，如置身仙境。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只在时不时听闻鸟语。

松香和柏香和着雾气传入鼻中，使人精神舒爽，心旷神怡。

慧觉方丈将凌皇苏后引入主禅房，其余人则在山下的偏殿等候。

关上房门，慧觉方丈与凌皇苏后在木几旁换上木屐，净手后盘腿而坐。

待坐定后，慧觉方丈向凌皇拱手道：“皇上，皇后，请闭上眼，老衲需做些准备，佛家天机不可泄漏。“

言罢，慧觉方丈起身到内禅房将佛珠·甘霖草等一干用具装入礼佛袋中，回到主禅房将甘霖草放入净盆中，点燃甘霖草与松香，开始占卜。

慧觉方丈拨弄着佛珠，闭上眼，凝神静气，手指不时点着木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慧觉方丈倏然于混沌间捕捉到天机指示，猛一睁眼，震惊地看了一眼仍闭着眼的凌皇苏后，又调整了一下坐席，深呼吸一口，继续进行冥想。

又过去一柱香的时间，慧觉方丈长叹一口气，“皇上，皇后，容老衲斗胆。”

凌皇抬手道：“无妨，国师有话请讲，不要有顾虑。”

慧觉方丈扶着木几，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凌皇苏后跟前，压低声音，“皇上，老衲算得长公主有辅龙之气，亦已有良缘在前。”

凌皇听后亦是一惊，坐直身，询问道：“是长公主楚漓芊，不是二公主楚婉月？”

慧觉方丈点头。

苏后轻摇了摇头，“不成想，月儿处变不惊，行事稳重而漓儿性情开朗，活泼好动竟有辅龙之气……国师，你可确定？”

慧觉方丈笑看苏后：“娘娘可知，大智若愚宠辱不惊，长公主看似好动，实则定然是个收放自如的性子，天意如此，绝无错漏可言。”

苏后还想询问，“但……”

“阿喻，”凌皇楚靖初止住苏后的话头，转向慧觉方丈，“既然国师方才说，良缘就在眼前，那这结缘之人是谁？”

慧觉方丈捋了捋胡须，道来：“便是那岳国之皇，墨轩辰。”

“岳国！”

苏后听后便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急急道：“皇上，不可！”

凌皇拉住皇后，“阿喻，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禅房外，夕阳西下，橙色的光洒遍大地。薄暮冥冥，雾霭沉沉楚天阔。

走出清泉寺，众臣再次跪拜。凌皇回头望向余晖中的国寺，和寺门外的慧觉方丈。忆起离开前，方丈说的话：“皇上，为国家计长久，皇上势必要听从天意啊……”

良久，凌皇终登上驾辇，与苏后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