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岳国置在梧陵的联络点清幽静谧，少有人注意。

墨轩辰引着楚漓芊行过几条小路后便来到这里。楚漓芊惊叹道：“从小在梧陵长大，我竟不知有这样一处地方！”

两人牵着马走到前廊的檐下，墨轩辰理了理方才因急奔而稍显凌乱的衣衫，扬起眉，“看来漓姑娘得再仔细下些功夫探查梧陵------我自岳国来都知道此处。”

楚漓芊白了一眼墨轩辰，“哼！谅你也不能保证能把你家乡处处皆熟知吧！”

天知道自己是多想游遍凌都，再手绘一张专属自己的地图！碍于是皇室中人，也不好时时溜出来……

思及此，楚漓芊又感到些许郁闷，不禁幽怨地看了看墨轩辰。

墨轩辰看着眼前的女子含着愠怒望向自己，舒畅一笑：“哈哈！真像只狐狸！”

“……”

“你才是狐狸！！你个臭狐狸！”楚漓芊当即蹦起来，除了家人与至交，从未有人敢如此调侃自己。

听见身后的暴呵声，墨轩辰放肆地笑着：此局，本公子胜！完胜！

走到长廊尽头，楚漓芊终于窥见庭院深处：

只见青松翠柏，水雾缭绕，犹如一方仙境；流水潺潺，飞鸟徘徊，青石板路延伸地更远，目不能及；再看飞檐斗拱，灰瓦白墙，木雕窗，红楠柱，榫卯结构的廊顶。

庭院整洁清新，高雅美观，透露着此间主人的性情定是温和淡泊的。

楚漓芊陶醉其间，轻声问道：“臭狐狸，你可知此处主人是何人么？”

墨轩辰咬紧牙，强忍着咬过去的冲动，切齿道：“我！”

“对呀，就是让你说啊。”

“……”

“你？！竟是你的名下！”楚漓芊瞬间把目光投在墨轩辰身上，上下打量着，“唔…看着还真是不像呢……”

说完后做满脸痛惜状，“可惜了这园子呀——”然后楚漓芊背起手叹着气走开。

……

“你──”好男不跟女斗！

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两个人从中走出，看见墨轩辰便上前，双手叩礼，“皇……”

突然，两人看见楚漓芊从墨轩辰身后牵马而来，“公子，您回来了！”

楚漓芊好奇地看着两人，虽是身穿便服，但身上肃然的气势却是遮掩不住的。

这位辰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连侍从都这般有模有样的……

没错，两人正是墨轩辰最亲近的侍卫裴木、裴端兄弟，三人从小一起练武，关系更似兄弟。幼时的墨轩辰性情内敛，不愿与人交往，却总是喜欢找裴木裴端聊天游乐。

登基称帝后，墨轩辰将裴木设为侍卫统领，裴端年龄稍长，则册为左将军，平时留在岳都操练兵马，有战时则奉旨出征。

左将军需与岳皇关系亲厚且极受岳皇信任，且更为重要的是，左将军领兵甚多，权力颇大。故而岳国历代设的左将军屈指可数。

裴木裴端虽在面上并无波澜，心中却充满诧异：皇上不是说出去赏景吗？怎的还带了名女子回来？莫非……遇见良缘？江姑娘该作何想？

两人暗中用眼神询问墨轩辰，后者直接瞪回去。

得亏宫中之人皆是训练有素，裴端上前一步道：“咳……公子，且让属下去停马吧。”墨轩辰微微颔首，裴端裴木分别接过墨轩辰和楚漓芊手中的缰绳，楚漓芊见状轻声道：“多谢。”

裴木一愣，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虽无江映霜面容鲜妍亮丽，却是眉目姣好，洋溢着灿烂与幸福，让人难以挪开眼。

裴端轻咳一声示意，裴木这才回过神，与兄长一同前去马厩。

且说这边，墨轩辰带着楚漓芊来到厅堂稍作歇息。侍女红菱眼见陌生女子，怔愣了一瞬，所幸都是宫里所幸都是宫里训练有素的人，也就是一瞬，便会意从容的上茶摆座。

随后，红菱将楚漓芊带入厢房更衣，将湿透的衣裳挂在烘室。

期间，楚漓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于古朴中透着典雅气质，果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公子。

而红菱则亦是细细观察着楚漓芊，虽说楚漓芊在外从不摆公主的架子，但老练的人却能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看出高贵的本色。

更衣毕，楚漓芊回到厅堂。此间，墨轩辰将早已备好的茶盏递与楚漓芊。

屋外大雨瓢泼，楚漓芊手捧热茶，立于屋檐下，静静观如断线之珠的雨幕。

茶香氤氲，楚漓芊微抿一口，“金盏花茶，辰公子真是好雅兴。”

墨轩辰饶有兴致地摆玩着手中的茶盏，“漓姑娘反应倒是快。”

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四周宁静，楚漓芊悄悄转身，见墨轩辰出神地看着茶盏，头微微低垂，露出饱满的天庭，浓密的眉毛向上扬起，双眼专注，俊朗的轮廓在烛光的照耀下愈显风度翩翩。

不觉间，楚漓芊竟也看得出了神，鬼使神差似的，她张口道：“辰公子？”

墨轩辰回过神，抬眼看着窗边的女子：“嗯？”

富有磁性的声音钻入楚漓芊耳朵，竟让楚漓芊忘记自己方才想说什么，“呃，你……”

“阿辰！你回来了！”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厅内的静谧，也让楚漓芊迅速醒神，望向声音的源处。

江映霜听闻侍女传报，墨轩辰带了一女子到此处且看着面生，便速速在内室打扮好来到厅堂。

“阿辰？叫得可真亲昵…”楚漓芊细细看着迎上来的女子，确是明眸皓齿，光彩照人。一袭浅绿的双裙，清丽飘逸，颇有仙子下凡之感。

正待楚漓芊心中暗忖女子的身份，便又听到女子如铃的声音响起：“阿辰，这姑娘怎的到此处来？”

楚漓芊笑望向墨轩辰：“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江映霜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墨轩辰止住：“霜儿，这位漓姑娘是我结识的一位奇女子，切不可无礼。”

江映霜听闻，便莲步微动，挽起墨轩辰的手，娇声道：”霜儿见外间的雨这般大，担心阿辰，见这漓妹妹倒是面生罢了”

墨轩辰扬起唇，轻笑着：“你好好休息，待会儿与漓姑娘同进晚餐，也可与她结识一番。”

楚漓芊看着二人自然的对话，总觉得心中有些微微异样，而彼时的楚漓芊并不能说出这是怎样的感受。

墨轩辰看楚漓芊立于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便不好意思地笑着：“漓姑娘，这位是与我一同从岳国前来的姑娘，唤作霜儿，方才有些失礼，还请漓姑娘担待。”

楚漓芊浅笑：“无妨，倒是初识霜儿姑娘，便如同见着仙子一般。”墨轩辰听闻词话，面上的笑意更深。

见状，楚漓芊好似知道了什么。

说话间，裴端裴木二人走入，将墨轩辰与楚漓芊的行装放在储物架上，示意墨轩辰已将马匹安顿好。

墨轩辰微颔首，便吩咐侍女将江映霜和楚漓芊带入寝房略做歇憩。“不必，我就在厅堂内稍作休息，喝盏热茶便可，辰公子无需客气。”楚漓芊含着笑意望向墨轩辰。

“也罢，如若漓姑娘需要休息，可以随时吩咐红荔。莘冬，将霜儿姑娘带回内室，为她沏一盏桃叶茶。”

“是，公子”

……

“霜儿姑娘可是辰公子的意中人？”

墨轩辰诧异地看着楚漓芊：“哦？此话怎讲？”

再次起身，楚漓芊将手中的金盏花茶细细端详，并未回视墨轩辰：“便是你的眼神，和诸多细节。对客人，你用金盏花显风雅，而对自己上心的姑娘，便用桃叶茶以助养颜补气。我说的对否？”

墨轩辰爽朗大笑：“不愧是漓姑娘，竟连这也看得出来。不瞒你说，我与霜儿自小青梅竹马，且我思慕于她，正待时机一到便娶她为妻。”

听闻此语，楚漓芊只觉心中那丝异样更加明显。

“你……”

刚开口，墨轩辰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她，以为这位刚认识的奇女子又会有新奇的言论，“嗯？”

“没，没什么……”

楚漓芊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一闪而过失落，细微到墨轩辰根本没看清，便又笑着抬头道：

“真是恭喜辰公子！得遇如此佳人，你二人郎才女貌，今后定会幸福……”

墨轩辰望向窗外缠绵的细雨，但笑不语。

……

楚漓芊静默良久，二人再无过多言语。一时，偌大的厅堂显得格外空阔岑寂，只余下雨滴落地的嘀嗒声。

天色愈暗，雨声渐小。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漓芊向墨轩辰行一礼：“现下雨势已小，我就准备归家了。今日冒昧来访辰公子的住处，实在抱歉。”

墨轩辰笑着摆手，“漓姑娘无需客气，你是我初入凌国结识的好友，理当好生接待。”

说完，便唤裴端将楚漓芊的玉骦牵来。

漓芊接过缰绳，利落翻身上马。墨轩辰抬头，只见挺身于马上的女子，长长的发丝随风飘动，衣襟恣意摆动。

楚漓芊静静看着长身玉立的英俊男子，微微一笑，便策马离开。

前行不过数米，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漓姑娘！漓姑娘！”

是辰公子！

楚漓芊迅速停下玉骦，调转马头，视野里，那身月华白衣越来越清晰。

直到走近。

墨轩辰手中是楚漓芊在内室换下的衣物，已在烘房晾干。“漓姑娘，还好九逸的脚程快，不然换做是任何一匹马，或许都赶不上你了”

如果是你，必然是赶得上的，但也只能是你。

这句话，默默在楚漓芊心里响着。

“麻烦辰公子了，临走还只能穿着霜儿姑娘的衣物，真是抱歉”

墨轩辰摆手，“不妨事，你穿着的衣物是我吩咐红菱提前备下的，并非是霜儿的”

楚漓芊勾唇，“那我便放心了，若是有缘，我再将这衣衫还与公子。”

“姑娘还别说，你若说能再相遇，那便许是真的会相见了”

顷刻而至的暴雨来得及也去得快，天色放晴，四下竟也明亮了许多。远处隐约可见橙色的夕阳余晖。

“辰公子，告辞。多保重！”

楚漓芊最后望一眼近在咫尺的男子，已觉身隔千里。

踏马归家，心中再道一声珍重。

玉骦白净的鬃毛迎风猎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墨轩辰回到住处，唤来红菱。

“如何？”

“回皇上，此女子应当不是来刺探我岳国机密之人，却也定是出自不俗之处。”

摆弄着手中的茶盏，墨轩辰并未多言。

几分钟后，裴端进入厅堂，对墨轩辰耳语数句。

只见，墨轩辰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逐渐变得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