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金光瑶的突然承认，并不在蓝忘机所料，但是亦无甚要紧，证据是板上钉钉，无得再狡辩，只能说，金光瑶确实最是审时度势，一眼便看穿情形。

然于金光瑶来说，他虽不介意做个恶人但是并不想做个死人。穷奇道一事，留下的破绽太多，不仅是魏无羡，而金光善亦明显猜忌他，他于金鳞台举步维艰，而他这父亲，对金子勋那个蠢货都比他好。

可无论是他还是那个蠢货，还不是说让送死就让去送。

可得知金子轩一去，明明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是一脚踹翻桌子拿他问罪。从一开始金光善就不相信金光瑶，后者于他不过是个好利用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只有金子轩可以干干净净，善良天真坐等成家后慢慢接管整个金家。

为人父母，总是为孩子多想一些，金光瑶明白，但是不过是嫡子之别，当真如此天差地别，不可逾越一丝，哪怕只是要求一点关爱都是妄想吗？

他费劲一切手段，他金光瑶踏上金鳞台何曾不是堂堂正正以军功上来的。敛芳尊之名是世家对他的认可，可在兰陵金氏人眼中，他还是那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金光瑶看得出聂明玦眼中的怒火，他知道他这个大哥与金光善不同，但是于他却没什么不同。金光善并不重视他，只因自己出身低。

而聂明玦知道自己本性，但还不是归咎于出身，不认可他的苦衷。他所看重的，在聂明玦眼中不过如此。

正戴衣冠，眉间朱砂红。金光瑶很喜欢金星雪浪袍。自回归金家，他每日都会认认真真为自己穿衣佩戴。牡丹乃百花之首，而他自然也是万人之上。

金光瑶“大哥。你可知我父亲为何会同意我回到金家吗？”

他不曾与聂明玦似和蓝曦臣那般谈过心，只因自当日隔阂一别后，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便是无得平静，他不能让聂明玦心平气和听他讲，只因他所说种种与聂明玦来说皆是开脱之词，全无半点真心。

他这大哥性情刚烈，从来眼里揉不进一点砂子。若非有蓝曦臣在其中周旋，他怎么可能在聂明玦眼皮底下呆这么久。

其实当初也曾试图解释，可惜，于聂明玦来说，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此后纠缠，皆是当时大意让他逃脱的责任心吧。

金光瑶并不需要聂明玦回答，他只是对着关切看他的蓝曦臣安抚笑笑：

金光瑶我也曾想过，当初若不上金鳞台是不是会更好。

他陷入回忆，那于他而言是刻在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金光瑶我第一次去金家，还是我母亲去世后不久，在母亲眼里，金光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奈何家中已经有妻儿，

金光瑶母亲盼了一世，临了快死了想的却是，没了她，我大概就能被他夫人接受，她一直以为金光善不来找他只是因为他家中夫人的阻拦。

金光瑶其实这样也好，起码母亲到死也还算幸福，心中有个可等的人，总不至于绝望。

蓝曦臣对金光瑶身世也有耳闻，所以从不在对方面前提及这些。只是如今听对方缓缓道来，却始终觉得金光瑶不似面上平静。

他这三弟一向聪慧，佛家有云，慧极必伤，太通人情世故，最为人情世故累。这也是他对其总是怜惜颇多乃至聂明玦不解原因。

金光瑶很难想起来自母亲下葬后的日子，但是他一直记得母亲的遗愿，哪怕周围的所有人都嘲笑他和母亲的不自量力的妄想。

他听过最难听的话，遭过最恶心的打，但是从来没有自金鳞台上摔下来时的痛，痛入骨髓，如附深渊。

金光瑶我上金鳞台那日天真的很好，万里无云，是那几日难得的大晴天。金鳞台上那时正欢声笑语，一派喜气，花香饭香，自远处飘来。但那都是为了庆祝子轩的生日。

金光瑶而我，告知上门意图，很快，迎来的不是打开的大门，而是无情的奚落。金光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说，他怎么可能会认一个私生子。

金光瑶眼前仿佛又回到当日，原先面上带疑的门生收得回信后，立马奚落于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随后，便是一脚，梯阶上，血染牡丹，从此，他的天地翻转。

金光瑶我离了金鳞台，心想他为什么不认我呢？后来我打听到，那个和我同日生辰的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何等的天之骄子，我心想，是否我足够优秀，金光善就能看到我。

金光瑶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做，直到遇见二哥。

一介平民如何跃升修士行列？金光瑶年纪尚轻，但是与自小修炼的世家子弟比，他还是太晚了。无论他如何拼命学，也不可能达到金子轩的资质。而自温家起势，他知道世家格局将乱，他的机会要来了。

正是在那时，他遇到了蓝曦臣。也是因为遇到对方，金光瑶才发现，这世上修士，并不全是狗眼看人低的。蓝曦臣全无世家傲气，对人温柔，且从不恶意猜测。他很欣赏自己，并由衷感叹若金光瑶自小修习，必不会比他差。

金光瑶自是感激，他与他无话不谈。得知金光瑶身世，蓝曦臣果真没有嫌弃，反而认真思索要如何帮助对方达成所愿。这也是之后金光瑶于射日之征卧底时选择传信之人是他而非聂明玦或者金光善的原因。

谈及射日之征，聂明玦很难忘记当日不夜天上的一切，而金光瑶亦是如此，但是他从不后悔，哪怕是现在。

金光瑶“大哥，当日之事，我还是那句话，我认为我之功大于我之过。”

聂明玦能为了他的手下耿耿于怀，但是金光瑶亦不会因此后悔过哪怕一瞬，即便是知道聂明玦就是想让他如此。他怕聂明玦不假，但他对聂明玦亦是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