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对于蓝曦臣疑问，蓝忘机或者是心魔道：

蓝忘机“兄长，因为要渡劫所以才要来。”

他那双眸深沉复杂，天边的雷声当真是吵，可蓝忘机抬手间便散却乌云与雷。阳光自上空洒落，让许多本就残破的走尸直接四散。

这抬手间便消散了雷云的景象，让仙门百家惊羡交加。而见蓝曦臣还想说什么，蓝忘机却转身向魏无羡走去。

他的眼睛不似往日清澈琉璃浅色，反而是深沉的墨色。但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好似全无异常，让魏无羡拿不准蓝忘机是何用意。

他就这么过来是觉得他魏无羡不足为虑吗？当然，魏无羡却不会就此开打。他总觉得蓝忘机并不是当真想和他打一架。

许多年前蓝忘机想他只要等着就行了，等一月一次的见面，等龙胆小筑的门开。遇到魏无羡，便是在等这个人回头看他一眼，像以前一样，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虽不至于憎恶却也是警惕疑惑。

但是很快的，小小的他便明白，他什么都等不到。一月一次的见面终究会有尽的时候，而那时小筑的门不会再开，里面那个人已经不在，就算是如今长大了，喜欢一个人，却依旧等不到。

他与魏无羡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有哪里错了？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小时蓝忘机不明白，蓝启仁只是道继续修习吧。他便以为努力修道下去，便有足够实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可他还是不够强。藏书阁被烧了，兄长只能逃亡，便是在暮溪山，也是被魏无羡所救。父亲去世后，他在母亲的门前坐了很久。

他想，他的父亲青蘅君不强吗？可他最后只能把母亲锁在云深不知处的这里，然后也把自己锁在寒室里。不能敌众生时，该如何？便只能护一时。可魏无羡并不愿意跟他回云深不知处。

他不知道怎么办。没人告诉他，他也不会问别人。就像此情不知何时深。无人能答。

人之劫难皆有定数，可蓝忘机总想为魏无羡承担一二。无情一道很难言说，但是魏无羡的路确实很难走。

他并不想对魏婴断情，哪怕对方对他无意。但是，心魔幻境里彻骨寒冷的绝望让他宁愿断情。有什么比对方更重要的。自然有，可蓝忘机想求两全。

那个人那么好，可他会被逼疯的，先是失控，再是三百人命，接着是温情姐弟，一件接着一件，将他的信誓旦旦，将他的承诺，将他在意的，他所为之努力的一切毁于一旦。

不夜天至乱葬岗，他救不了他的师姐，亦救不了魏无羡，三千人命和岐黄温氏一脉，就此冤冤相报皆尽。

温苑忘了一切，而魏无羡则是万念俱灰舍弃自己。情啊爱啊，再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能看穿过去未来，心魔让他杀了魏无羡说这就能一步到位，至此通天修为，何须在意此等小事。可他又哪知这点心魔本就是因着魏无羡起，却不得为魏无羡终。

他所厌弃的，所惧怕的，决议无情的，不过是，他不想魏无羡万劫不复。

他的劫不以魏无羡死结束，他的道本就因魏无羡死而踏上。

前因后果本就错了。其实，他爱上时是不是就错了？蓝忘机疑惑不解。

蓝忘机道：

蓝忘机“魏婴，我并未想与你为敌。”

魏无羡愣了愣，但见对方眼中情绪流转，他点头道：

魏无羡“我知，谁都不想的，但只能如此。”

他还是这样，心魔笑笑，蓝忘机颔首，于他而言最痛苦的时候是何时呢？既不是得知心意，亦不是与魏无羡陌路，却也非魏无羡身死。

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来会他阻他的，但，还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他还能对他笑，他的眼里依旧坚定，他不是那个一心求死的魏无羡。若说含光君是无数人高不可及的光，那魏无羡则是蓝忘机想保护的光。

但，魏无羡不需要人保护。

蓝忘机拔出避尘，魏无羡迟疑间祭出阴虎符，只因蓝忘机对准的是乱葬岗。他虽然知道蓝忘机不会伤及无辜，但是他不敢赌，不敢赌他与蓝忘机一战后乱葬岗能安然无恙。

那些不受他控制的走尸此刻停下攻击，修士门生得以喘息，三尊组织后退战线。

蓝曦臣此刻神情凝重，而金光瑶看着这两人已知此时轮不到他们插手。而后方薛洋还在试图唤醒凶尸，可惜，全无动静。他目光热切看着魏无羡，这人实在天才。

一剑，却不是劈向乱葬岗，而是天。避尘结冰，寸凝寸寒，空气中飘落碎雪。三千青丝，皆是烦恼，一刻坐念，前世今生诸如镜花水月，心魔执剑而向，魏无羡却不躲不避。

他瞧不见蓝忘机的杀意，而那原先复杂情绪亦寸进寸消，桃花眼里肆意不再，他很少注意别人相貌，蓝忘机例外。

他说过他披麻戴孝，但他承认蓝湛相貌风华。而今，那冷意对准着他，魏无羡才发觉，这个人曾因他羞恼，愤怒，失落，难言。但，从未有如此平静之刻。

青丝断。避尘停在耳旁。心魔消，劫云至。蓝忘机越过了。

珈蓝入世，难免染尘，道是无情，却自有情来。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双眸重回琉璃色，若乌云退散，似雨过天晴。含光君大成，雷劫散去，此间天地得天道祝福。乱葬岗终年不见日光，此刻却得阳光照耀。

凝滞的空气动了。

一滴泪自蓝忘机眼中滑落，所有感情退散。而乱葬岗上，嫩草迎风。孤魂野鬼感而超度，尘归尘，土归土。

受伤的修士只觉一股暖意洗净经脉，便是魏无羡都觉得自己那寒意缠身的沉疴一扫而空。这便是天道祝福吗？雷劫难渡但一旦渡过能得天承认便是进阶。

然魏无羡已经绝了仙道之路。只怕今后再无这般感受。

蓝忘机拂去避尘之上的结霜，此刻剑碎，再无灵力流转。他不知避尘何日能重新有灵，便如他不知他是否会有情绪起伏之时。

这种感觉很玄妙，他知他是谁，他知他爱谁，他知他在意谁，但，仅仅是知道。他有些迷茫，但是很快连这点迷茫都消失。

天降之祝福并不作用在他身上，这是他做的选择。青丝转白发不过一瞬，蓝忘机便施法遮掩过去。众人只以为眼花了。

恢复状态的世家修士看着已经没有走尸可控的魏无羡和温宁，还没来得及举剑，蓝忘机却道：

蓝忘机“魏婴之事，我一力承担。”

众人不觉不对，只以为蓝忘机是想与魏无羡一对一，果然光明磊落，不愧是含光君。可蓝忘机却并未如他们所想，反倒是收剑颔首，示意众人下山。

碍于他的气势，或许是以为蓝忘机另有想法，反正这些人走的迅速。魏无羡盯着蓝忘机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