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冷泉中，少年正闭目打坐修炼。泉水冰寒，却最是透净，蓝忘机察觉有人正快步靠近，缓缓睁眼，眼中闪过血光，却听见蓝曦臣声音：

蓝曦臣“忘机，你……”

说来蓝曦臣平日本不会如此失礼，只是猜测中第，又知道蓝忘机受罚之事，为他难受，心疼不已，知他必会来冷泉中，才匆匆而来。

只是见了人时，才惊觉，此刻已然如此，他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偏偏蓝忘机向来聪慧，知道已经瞒不过兄长，倒是半点不惊慌，说来自当日出关后，他的性情确实起不来半分波澜。

蓝忘机亦不掩饰，双眸由浅至深，这般一看，倒是与蓝曦臣更神似了。只是蓝忘机不爱笑，又因冷泉气质更冷。

蓝曦臣叹：

蓝曦臣“可有解？”

蓝忘机微微摇头，起身穿上外袍，有些不雅正的就坐于一旁台阶上，蓝曦臣亦卷起衣袍席地而坐，与他一个台阶，两兄弟都没笑容，若有人看见只怕都分不清谁是谁。

蓝曦臣自衣袖中拿出帕子，亲手擦去蓝忘机脸上水珠，若是以前蓝忘机必定会羞窘拒绝他，然虽然能像儿时兄弟亲近，

可蓝曦臣看不出来蓝忘机脸上除了平静外别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尽责。

人人都道他与忘机感情深厚，能知其意，然如今弟弟心中有结，他却到现在才知，可谓可笑。蓝忘机见蓝曦臣苦笑，也不言语，任他动作。

蓝曦臣道：

蓝曦臣“就这样喜欢？”

蓝忘机点头，看上去乖巧极了，只是蓝曦臣知道这不过是连那点别扭的情绪都没了才如此的。他虽希望弟弟有所表达，但不该是因为这样才坦诚。

可无得解，这件事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

只是他想起当日魏无羡对蓝忘机的维护，他忍不住道：

蓝曦臣“忘机，我想魏公子他并非对你无意。”

然那双深瞳毫无波澜，蓝忘机点点头表示知道，只是语气亦很淡漠：

蓝忘机“兄长，我知魏婴不讨厌我。”

他自是知道，毕竟魏无羡向来很少讨厌一个人，且若他当真讨厌一个人也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比方金子轩，就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魏无羡对自己有时会笑颜以对，有时却像被侵犯领地的兽张牙舞爪，不愿他接近半分。

蓝忘机“但，他并不信我。”

少年想的不多，他所纠结的不过是当日那句旁人。他当年年少不知情，将心慌意乱怪罪于魏无羡撩人不知，口不择言说的旁人不熟，可如今得魏无羡的相同话语，虽心中难受，但是亦清醒的明白，魏无羡与他到底不同。

无论如何，他喜欢他怪不了他，可他误会他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同时蓝忘机不能更清楚的明白一点，魏无羡不信他。

他的踌躇之言，他的主动靠近，都不过是魏无羡眼里的讨厌，抓人领罚。比起不信二字，他更明白的是，魏无羡不喜欢他。

他以前靠近不过是觉得自己被戏耍起来很有趣。他对他好亦是因为他向来就是这样的人，仗义执言，道义为先。

他也许对自己有好感，不过那点好感比不过很多人。比如江家的姐弟，比如温家的姐弟。他大概就是魏无羡眼里恪守规矩不知变通的正派楷模。

虽知他好，但知相处不来。魏无羡既不怕麻烦却也最怕麻烦。他不怕道义累他，但是怕感情牵扯。所以才会为恩情做到与世家为敌的地步。

蓝曦臣只知蓝忘机对魏无羡有意，但是对魏无羡了解不多。如今听得蓝忘机所言，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并非单纯的心意问题。

蓝忘机看的明白，只是因为明白才更加过不去。蓝忘机不想因他的感情而累魏无羡。

蓝曦臣难得的有些颓废，如果只是因为纠结于喜欢的人不是女子，或者受世俗所困，蓝曦臣可以鼓励蓝忘机放心大胆的追，他会在身后支持，一直是他最好的后盾。

可是蓝忘机困扰的从来就是魏无羡。偏偏魏无羡这个人说的好听点是乐观开朗，敢爱敢恨，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胆大妄为。

这种人至情至性，但是太有主意，常常会不顾自己。

他的弟弟怎么就栽到魏无羡手上。要护着这个人就不能不顾他的意思，一起承担说来不难，可是难就难在魏无羡不愿。

从他叛逃江家，蓝曦臣就看的明白这个人对亲近的人太好了，他舍不得让江家的姐弟陷入困境。可是对于蓝忘机来说这并不好。

尤其还是一个喜欢着魏无羡的蓝忘机来说，非常不好。他能为你两肋插刀，但是不能让你两肋插刀。

蓝曦臣不说话的时候蓝忘机就在一旁也不说话陪着他。他知道兄长最近很是担忧，兵荒马乱到连魏无羡都被请来云深不知处。

只是他知道若说出来蓝曦臣会更加自责。就像如今这样。虽然他没办法不喜欢魏无羡，可是亦不想家人因此而担忧。

兄弟俩在冷泉旁坐了很久，最终还是蓝曦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蓝忘机的发丝，又和往日一样笑的温和，只是道：

蓝曦臣“看来干了，我们回去吧。”

也不再提了，不再问了。两兄弟一前一后却分外和谐，两人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