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霭:汉孝武承文景休息之后,人给家足之余,穷兵黩武,神仙土木,无所不事。藏钱经耗,赋税既竭,鬻爵算缗,均输平准,利析秋毫,以奉战士。不戢自焚,竟有巫蛊之祸。所杀人之子多矣!是非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哉?至其末年,下哀痛之诏,弃轮台之地,封承[丞]相为富民侯,以安天下,富实百姓。其悔虽已晚,然其顺天道,因民心,扶衰起坏,挽回大命,延及子孙,其效可谓捷矣!故充其不爱其亲而敢恶于人之心,登年载毒至于反中其身。一念之善,在于恤民,犹能以危为安。甚哉,君人者之不可以不爱人也! [224]
王夫之:
武帝之劳民甚矣,而其救饥民也为得。虚仓廥以振之,宠富民之假贷者以救之,不给,则通其变而徙荒民于朔方、新秦者七十余万口,仰给县官,给予产业,民喜于得生,而轻去其乡以安新邑,边因以实。此策,晁错尝言之矣。错非其时而为民扰,武帝乘其时而为民利。故善于因天而转祸为福,国虽虚,民以生,边害以纾,可不谓术之两利而无伤者乎!史讥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然则疾视民之死亡而坐拥府库者为贤哉?司马迁之史,谤史也,无所不谤也。
武帝平瓯、闽,开南越,于今为文教之郡邑。而宋置河朔、燕、云之民,画塘水三关以绝之,使渐染夷风,于是天地文明之气日移而南,天且歆汉之功而厌宋之偷矣。安挟私以讦武帝,言虽辩,明者所弗听也。
武帝曰:“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有是心,为是言,而岂不贤乎?戒后世以为情,立大法、谨大防以为才,固通志成务者所不废也。然而终以丧德而危天下者,才利而遂无所择,情动而因滥于他也。因是而慕神仟、营宫室、侈行游,若将见为游刃有余之资,可以唯吾意而无伤;而淫侈妖巫之气,暗引之而流。无他,才无所诎而忘其诎于道,情无所定而不知定以性也。固其得于天者,偏于长而即有所短。而方其崇儒访道,董仲舒、儿宽之流,言道言性,抑皆性道之郛郭,而味其精覈,无能儆所不逮,而引之深思以自乐其天也。虽然,武帝之能及此也,故昭帝、霍光承之,可以布宽大之政,而无改道之嫌。宋神宗唯不知此,而司马君实被三年改政之讥,为小人假绍述以行私之口实。则武帝之为此言也,其贤矣乎! [153]
赵翼:
汉书武帝纪赞……专赞武帝之文事,而武功则不置一词。仰思帝之雄才大略,正在武功。
史称武帝招英俊,程其器能,用之如不及。宜乎兴文治,建武功,为千古英主也。又戾太子死巫蛊之祸。车千秋上书为太子讼冤,帝大感悟,召见,即拜为大鸿胪。不数月,遂为丞相。帝之度外用人如此,而当时禁网疏阔,怀才者皆得自达,亦于此可见矣。
武帝长驾远驭,所用皆跅弛之士,不计流品也。……至其操纵賞罰,亦实有足以激劝者。……赏罚严明如此,孰敢挟诈避险而不尽力哉?史称雄才大略,固不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