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在他床边哭了多长时间,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他浅浅的气息让她有一瞬间辨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境。她小心地抚摸他青青的胡茬,多希望他生动起来,哪怕是和她争吵。她瞥向病房里忽明忽暗闪烁的电子钟,她也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护工会醒来发现她吧……她缓缓地起身,轻轻关上他的房门……
就在啪嗒一声房门合上的一刻,一滴泪从尚云阳的眼角缓缓地滑落,已经被上官辰熙的泪水打湿了的苍白指尖微微地颤了颤,他觉得自己迷失在迷雾里,他依稀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那么熟悉却辨不清那声音来着何方;他感受到有人在拉着他的手,那气息温暖安详,他抬起衣袖却两手空空;他被薄雾包裹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上官辰熙回到自己的病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特别累,好像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眼前只剩下一副躯壳,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落入一个很深的梦境里……她梦见自己的小说被好莱坞导演改编为电影《赤风烈马》在全球上映,她被邀请参加全球的首映礼。华服锦衣,明艳动人。尚云阳在观礼人群中的灼灼目光让她既羞涩又欣喜……场景又恍惚间变幻到她们在意大利的悬崖酒店共进晚餐,海浪汹涌吞没了最后一缕夕阳,摇曳烛光里他深情注视的眼睛宛若深沉的海洋……直到江恒早晨来查房时她熟睡的脸上还带着浅浅地笑容,他不愿打扰她难得的好梦,示意随行的护士们悄悄离开,那一瞬间他头脑里突然涌出一缕期待,那个让她安然愉快的梦中人会是自己吗?
杨春雪早晨过来探视尚云阳,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可不知为什么,一进房间她就莫名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绕了尚云阳的病床一周也没查看出什么端倪,查问护工昨晚有什么人来过吗?五十几岁的护工大叔见她疑神疑鬼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哪有什么人来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根本不见有什么人来过。护工虽然坦然自若还是不能打消她的偏执,直到她使了些手段说自己价值不菲的钻戒昨晚在医院丢了,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上官辰熙昨晚进了尚云阳的病房,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冲进上官辰熙的病房时,刚刚睡了一个来之不易的好觉的上官辰熙脸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玫瑰色光晕,刚刚做了好梦的她宁静安详,在清晨的阳光里整个人都发着光。杨春雪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完全不顾自己此刻仪态万芳的优雅妆容,压抑已久的憎恶如熊熊地狱之火燃烧。激动地大骂上官辰熙是害人精 ,“如果不是因为你回来他怎么会分心,他什么时候为了女人牺牲事业,如果不是你非要回来他怎么会出车祸,他的公司本来今年年底就要在科创板上市,你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你要回北京凭什么让他开车……”她在上官辰熙的痛苦自责中面目狰狞的冷笑,“我和尚云阳虽然分开了,你不还照样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拿到了你的生辰,你知道我遇到的高僧怎么说吗?上官辰熙你就是天煞孤星,你克死自己的父母,现在还要害死云阳吗?”杨春雪当然知道自己对她的恨意由来已久!早在上官辰熙去美国前她曾不死心地专程去寺院求问,从前到现在她一直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妒火从来没有熄灭过。她还记得自己当年从大殿一路追问到内堂,问寺里的住持尚云阳和上官辰熙会在一起吗?为什么不是自己和尚云阳百年好合?可惜住持并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说了句“铁镜重磨,明月正圆”就走了,边走还神神道道地自言自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的吵嚷在安静的医院里格外引人注目,引来众多医患围观,她颇有些得意,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真正赢过她,正当杨春雪欲借势嘲弄上官辰熙时,一名护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特护病房的患者醒了,你们谁是家属?”上官辰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顾手上缠着的石膏下意识的起身却迎来杨春雪冰冷的目光:“我要是你就离他远远的!他不想再见到你!”说完扬长而去。
她的话提醒了上官辰熙,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她忽然清醒过来,昨天自己在他的床边祈祷过、承诺过,如果他醒来,哪怕上天要流放她,哪怕永不相见她也心甘情愿。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她笑了。尚云阳,请你替我把你自己照顾好,让我每想到你都是暖阳,是炙热的光,让你每念及我时都是鲜艳明亮,是无人可代替的满天霞光映照。你就是我余生的光芒!她苦笑着,老天爷对她还真是残忍,绕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到最后自己依然是除了离开,就再没有别的选择。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上一次是逃避,这一次是放下,就算以后余生注定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