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辰熙已经在静谧的校园里上课一周了,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研究生课程的节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凑。还真是造化弄人如今她又恢复了学生身份。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早已没了从前上学时无忧无虑的心境。她知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现在都要重新开始了。而尚云阳,竟再没有联系过她,她虽然更换了电话号码,却还保留着微讯,也许是因为在她心底对他还隐隐留有一丝期待吧。她期待,至少他会给自己一个解释,哪怕依旧是哄骗的谎言……而他还真是不吝让她失望,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爱过一样。他,原来这么薄凉……她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当时愤然出走,是想自己能活得体面又大气,不愿在他面前尊严尽失。现在看来对他们来说却是正中下怀,连再和她周旋都不必了,她走的干脆,他断的更是彻底。如此,甚好!
楚方偶尔会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生活和学习是否习惯,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好奇她和尚云阳的八卦,倒是让她有一些意外。难道他不是就喜欢看尚云阳的笑话吗?这与她之前对他的印象颇有些偏差。也罢,反正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准,要不然也不至于和尚云阳蹉跎了这二年的时光,最后却沦落得又要孤身漂泊异乡。算了,这些又怪得了谁呢?都是自己鬼迷心窍!她想起也许自己该把小说写完了,外公说的对,做事总要有始有终。自己小说中的煜王爷可是仗剑天涯,潇洒坦荡;对他思慕的人更是情深似海,千金一诺;长情守护,痴心相伴。不过话说回来,小说永远是小说,她心中感叹:那些现实里无法实现的,所以在虚构的世界里才会那么荡气回肠,爱时日月交感,恨亦地裂天崩。不像现实里的她只能这样落荒而逃。小说的结尾她也差不多想好了:“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桑!”风流俊逸的煜王爷痛失所爱、孤独求败、一代王室贵胄为了成全心爱的女子甘愿遁隐终南山,这样不圆满的结局才是人生的真相。人生本不就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新学期的课业并不繁重,主修课程只有三门:当代艺术、金属和珠宝史、金属和珠宝设计研讨。她每天作息规律,心中难过时就继续写小说,失恋的痛苦反而变做才思泉涌,日子过得倒还平静,人生总是这样山重水复吧?世事难料没想到伤她最深的人竟变成了自己灵感的源泉,她是该感谢吗?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她才过了几天。
每周三上午都是上官辰熙喜欢的当代艺术这门课程。卢卡斯教授讲课风格简洁流畅,对当代艺术家的创作理念更是如数家珍,今天他讲的是当代著名印象派画家乔伊和他的代表作品。下了课走出教室,她忽然之间觉得天旋地转,学院走廊里的墙壁和天花板好像无限的放大,直到它们大如烟波云海覆盖下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上官辰熙躺着学院的校医院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楚方正在关切地看着她。“你感觉好点了吗?”“嗯”“我怎么了?”“你晕倒了!”“你怎么在这?”她还是有些头晕。”“我是这儿的客座教授,今天第一天来上课,刚下课就见到你在走廊里晕倒了。”楚方温和地给她解释着。上官辰熙试着坐起来,楚方过来扶她。
“好一点了吗?”
“还是有点头晕。”
“你经常晕倒吗?”看着她苍白的脸他关切地问。
“以前没有过,可能是我今天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这里的校医院做检查预约至少要二三天时间还不一定能做检查,我给你约好了我的私人医生,明天可以带你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用了楚先生,我就是昨晚没睡好,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有点重心不稳。
楚方嘴角浮起妖魅的笑容“上官辰熙,我发现你这个人挺爱逞强的,我先送你回去吧!”说着扶了她的胳膊。楚方把她送回了公寓,又去唐人街给她买了热滚滚的鸡丝红枣粥回来,嘱咐了几句说明天早晨来接她就回去了。
她的头已经不晕了,喝着楚方留下的粥,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往事如风却历历在目。记得她那一次生病了,尚云阳也是买了一大堆吃的给她,还给她做了香气四溢的疙瘩汤,自己还喝了那么一大碗,如今却像是隔世般恍惚了……
第二天楚方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早就在她的公寓楼底下等着她了,她刻意化了淡妆,桃红色的胭脂衬得她的肤色也像春天般明媚。“我们走吧!”楚方为她打开车门,上官辰熙站在门口没有上去的意思。“楚先生,你看我已经没事了,真的不用麻烦你了。”她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活泼一些。”“是吗?上官总监你是习惯性的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还是怕我有什么目的呢?”被他说中了心思的上官辰熙有些尴尬,急忙辩解“不是的,我就是觉得自己真的好了。”“那就让医生来证明吧!”楚方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她只好上了休旅车。
到了医疗中心,医生询问了她一些身体状况方面的问题后,给她先安排了验血检查。一听是验血上官辰熙吓得六神无主,求助地看着楚方“楚先生,没这么严重吧,我不用验血,我都好了,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到了这里还是听医生安排吧。”楚方双手环抱肩膀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着换了病号服的辰熙一脸不情愿地被护士带走。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管她的闲事。也许真是太闲了吧!
“她没事吧?”看着她离开了楚方问迈克医生。“根据她说的症状初步判断是贫血的症状,但是导致晕倒的情况有很多,一会血液报告出来才能知道,看情况再决定是否需要做进一步的脑部扫描!”等了一会儿护士把检验结果送了过来,迈克看了检验报告又看了看上官辰熙“你现在有些轻度贫血,我会给你开个药方,你可以去药房买一些补血的药剂。”上官辰熙点点头。贫血不算什么大毛病吃点补品应该就好了,她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好了,现在我要把你转诊到妇产医生那里”迈克继续在处方笺上写着。“妇产医生?”辰熙一脸错愕,坐在旁边的楚方努力把喝了一半的水咽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没想到竟然无意中听到了她的隐私。她觉得是自己没听清迈克的英文。“妇产医生?我哪里有问题?”“你怀孕了,我要把你转诊到专门的医生,然后让他们再帮你安排其他检查。”迈克给她解释美国的医疗流程。这不可能,怎么会怀孕了,她的生理周期一向不准,她还以为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又加上刚到美国所以生物钟紊乱了。
“我出去打个电话。”楚方借故离开,免得她尴尬。迈克又详细询问了她一些细节得出结论,她至少怀孕六到七周了。
上官辰熙拿着处方笺面无表情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老天爷还真会捉弄人。“你没事吧?”楚方问她,“没事!”她摇摇头,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我有点累了。”回去的一路上她默默无语,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已经成全他们的花好月圆了,为什么自己却要承担这样的结果。
她该怎么办呢?今天在诊所听到上官辰熙怀孕的时候他也很震惊,如果孩子是她跟尚云阳的,她为何一个人跑来美国?如果不是倒是解释得通,但这中间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一个人怀着孩子举目无亲的,看她眼中刻意掩饰的慌乱他想起春雪,那时候的春雪想必也是像她这样失魂落魄吧?
下了车等楚方的车走远了上官辰熙才折返到附近的药房一口气买了十支验孕试纸,也许是医生弄错了,听说美国的医生都不太靠谱。折腾了一下午,十支验孕试纸以一模一样的结果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地摧毁了。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怎么办?怎么办?她好慌好害怕!自己刚刚怀孕不久,应该可以做流产手术吧,在国内的时候她也经常见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小广告。可是,这里是美国,这种事她更没脸让楚方帮忙。回国?还是悄悄回扬州?一个人做完手术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回来?她设想了各种可能,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没有人能帮她出主意,肖瑶远在天边,堕胎这么不光彩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和她商量。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这样恶毒的女人。觉得自己对肚子里无辜的小生命太过残忍。她觉得好委屈杨春雪怀孕了可以趾高气扬的逼她放手也许接下来就是奉子成婚,而自己却要被流放他乡。
她伤心的哭了好久,后来她哭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披着漂亮的白纱在一片向日葵花海里,尚云阳拉着她的手在漫无边际的花海里奔跑……她是笑着醒来的,睁开眼睛桌子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灯忽明忽暗的闪烁。她继续上网查回国的机票,又在留学生论坛里查找和她相同状况的帖子,她摸了摸自己还扁平的肚子,不知怎么了,心中竟然有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