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染霜华

END.绝命

我从未想过还能够再见到他，更未想过这场措不及防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场面。

明明我的心还在跳，但我却只感到从脚底到头顶深入骨髓的冷。

那日之后我再未有如此狼狈的姿态，而我唯有的几次狼狈，都是因为他。

我的唇蠕动着，不过两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师傅。”

他依旧如当年那般光风霁月，如散落人间的一捧月华，温柔而清冷，令人难以琢磨。

“你当真要拦我？”

我垂下手，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已有些颤抖的握剑的手，发丝垂下的阴影遮挡了我的表情，只露出抿紧的淡色的唇。

“……”他长久地注视着我，面色无喜无悲，好似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令他露出哪怕一点变化。

“时间还太早，你是无法成功的。”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而温和，似乎我还是当初他养大的那个孩子，而他也还是我的师傅。

只是我与他都再清楚不过，这不过是昔日梦景的一厢情愿。

“与你无关。”我再次举起了剑。

事到如今我早已无法回头，哪怕我已然明了这场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的手很稳，他的剑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的时候，我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阵轻松。

回首过往，我才哑然发现，我于这世间行过百载，却无一刻是为了自己而活。

胸口被穿透理应是痛的，但我却恍若不觉，或许在更久远的时候我的心便已经死去了罢。

血液流逝的感觉令从不畏寒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寒冷，但我却控制不住地笑，笑得泪流满面。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堪称慌乱的样子，他将我搂在怀里，也不嫌弃我的血在他黑色的衣襟上晕出一片暗色。

他的手在抖，冰凉的指尖蹭过我的眼角时留下些许冷意，他的话语也在抖：

“对不起……你别笑了……”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在他的眼里我定然相当狼狈，但我都是要死的妖了，还在乎什么？

我沾着血迹的手轻轻触碰他的侧脸，仰着头，透过朦胧的水汽，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初遇时的景象。

苍茫的白，灰蒙的蓝，而他是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凌清柳，你可曾对我有过一分真情？”

我本不期待得到他的回应，但他短暂地沉默后，却开口了，声音有些闷：

“长生，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我闷声地笑了，哪怕牵动了伤口止不住地咳。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中埋藏着我看不懂的情感。

我最终闭上了眼，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流下，很快便落入发间，就像从未有过。

——“若有来生，我不愿再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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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太苦，又怎能怪你给的梦太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