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报告（15）

前几天，我刚学会了使用打字机。现在写进步报告比以前要快得多。

尼姆教授和斯特劳斯教授一周前说要带我去参加韦尔博格基金会的实验报告会。现在距离接受手术和训练已经过了半年有余，也是时候进行一次报告会了。

“放轻松，查理。这回与上次不同，我和尼姆教授讲完报告之后，会有几位教授和记者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就可以了。”上次带着我去报告会闯了不少麻烦，他们心存芥蒂也是应该的，不过那一次他们也确实过分。

飞机上服务很周到，说来我也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但是我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我总是克服不了各种恐惧。

“上一次我们的实验以查理·高登先生的智商退化为最终结果失败。但是非常幸运的是，查理的身体各项指标仍保持正常。所以在修养了一年之后，查理依旧是我们此实验志愿者的不二之选。现在，由于我们实验的改进，查理在半年多的时间内，已经成功的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尼姆教授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伯特在旁边帮忙转换着PPT。

又是那副洋洋自得的嘴脸。

他为什么会觉得，是因为他“改造”了我，我才是一个“正常人”？或许我应该感谢他，可是他这样我反倒是感恩不起来了。智商低下，难道就不是正常人吗？

“上一次实验中，多亏了查理找出来了我们实验中的错误——即实验观察期应当随着智力的提升速度而延长。所以这次我们选择观察相对较长的时间后再来进行本次发布会。”斯特劳斯教授说。

“根据查理所研究出的查理高登—阿尔吉侬效应，即智力提升的速度与智力衰退的速度相同，我们改进了本次实验。啊，当然还有其他实验技术上的改进。即最大限度地延长查理智力提升的时间，然后这样按理来说查理智力消退的速度也会非常缓慢，可能最后只会衰退到正常人的水平，不过这都还只是假设，需要实验结果来验证。”

我看了我写的那个关于查理高登—阿尔吉侬效应的论文，虽然那个是我写的没错，但是以我现在略聪明的普通人的智力，还不能完全读懂这篇文章。

“那么现在是对查理高登先生的提问环节。”

“请问，查理先生，您两次接受实验，其中第一次失败了，您认为本次实验能否成功呢？您两次志愿参加实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一名记者兴奋到跳了起来。

“嗯……首先，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实验。如果成功，造福的是无数的人类；但是如果失败，遭罪的就只有我自己了。”我接过话筒，故意用轻松一些的语气说道。但台下的气氛反倒更严肃了。

“作为本次实验的志愿者，我当然希望能够成功。但是无论成功与否，我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了，所以我也无路可退。

我是一个低能儿，我直到现在才感知到我过去受到的侮辱、欺凌、嘲笑，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所以我希望，这个实验，能够改变世界上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的低能儿。

另外再说一些私心的话，就是我不想再让我给我爱的人、我的家人们带来痛苦和绝望。”我回答完问题，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么，查理高登先生，您是否认为，本次实验是对自然的一种挑战，是贪婪、罪恶的？”另一名记者问道。

我没想到居然会有人问出这种尴尬又愚蠢的问题。

“首先，我对您有这种想法而感到诧异。人类一直在与自然抗争，不是吗？

任何生物只有挑战自然，才得以在残酷的自然选择中生存下来。我们与疾病作的斗争，您能够说它是贪婪的吗？当然万万不是。正因为这些实验，才使人们历经万年风霜洗礼，最终站在了食物链顶端。人类妄想改变自然之力、挑战自然，并不是一种罪恶，也不是贪婪，而是人类伟大的一种体现。”

说完这些话，台下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可是我突然感觉恶心头晕，还特别想吐，心脏也跳的非常快，还浑身无力。

“查理先生，这边还有个问题……”

“查理先生……”

人们的声音逐渐模糊了起来，我的双眼也逐渐无法聚焦。就在我快要倒下去时，有个人扶助了我，把我拉下了台，并把我安置在一个凳子上，给我倒了杯水喝。

在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阿尔吉侬。那只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死亡命运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