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成岭在周絮怀里无声地发着抖。似乎是在哭，又似乎只是在忍耐。
周絮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敢信他的话。也怕自己错把仇人当亲人。”
温客行微微一僵。
“不要害怕，成岭。你周叔，你红露姐姐，都在这陪着你呢。”他摸摸小少年的头，“我本想晚些时候再同你说，不过，既已至此，我便索性说了——成岭，你是真心诚意，想要拜我为师吗？”
成岭懵懂地抬起脸，哽咽又急切道：“是的师父。”
“你我萍水相逢，得蒙君如此信任，唯有以赤诚相报。不过你先听我说完，我到底是谁。再做决定不迟……”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说起四季山庄的衰微，周絮的脸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悲凉又自嘲。而后他又提到了天窗和毒蝎。
“那……师父的天窗，也是暗杀组织吗？”
“不是我的天窗啦。如今……我也只是一介白衣。周某半生飘零，做过违心之事，杀过违心之人。本想着浪迹天涯随死即埋，想不到老天，对我周某的命运，原来另有安排。”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成岭，又看了一眼红露，脸上的笑微微一僵——那姑娘单手托腮痴痴地看着自己——按理说周子舒没少见过姑娘们痴迷的目光，但是为什么红露这姑娘的目光就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呢？
如果红露能听到他的心声，必然会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别的女孩子痴迷那是看相公的眼神，她的痴迷那是直接一句“嗨，老婆！”的自信啊！
周絮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话：“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成岭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张口便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絮欣慰地笑笑，看向红露：“你应当早知我身份，我便不多说什么。你早说要拜我为师，现在这心愿，还作得数么？”
红露犹豫了一下，周絮误解她心意有变，笑道：“若是不愿也不打紧……”
“倒也不是……”红露慢吞吞地矮下|身，小声嘀咕，“我就是在想，我这拜你为师了，还能不能管你叫老婆……”
她嘀咕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场之人各个习武，耳聪目明，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温客行握紧手中折扇：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阿湘跃跃欲试。
周絮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什么怪癖。若是拜我为师，自然是只能唤我师父，不唤师父，也该唤声庄主……虽说我四季山庄，所余也不过二三了。”
红露又嘟嚷了几句什么“一日为老婆终生是老婆”、“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失去老婆”，还有含在嘴里没人听得清的一堆叽里咕噜。然而生活所迫，她终究还是弯下了现代人高贵的膝盖，结结实实给新出炉的师父磕了个头。
收了徒弟，周子舒十分感动，感慨了几句四季山庄后继有人。成岭见红露眼泪汪汪，安慰她道：“露姐姐，莫哭了，将来的日子，会变好的。”
红露红着眼眶哽咽道：“不，不会好了……我以后就没有老婆了。”
成岭不明所以，只小心蹭蹭她，乖巧道：“但是你以后就有师父和我了呀。”
红露瘪着嘴，哭得更伤心了。
31
有了师父撑腰，成岭面对温客行时，就多了几分底气。
温客行抱着腿抿着唇可怜巴巴坐在那时，看起来真像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周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抿了抿唇，将那一丝笑意抿去，方才正色道：“鬼谷之人不可信，你师姐总归是能信的。温客行有没有杀你镜湖派之人，你问问红露，不就知道了？”
成岭眼巴巴地看向红露。
温客行也向她投来目光。他有天生的相貌优势，不带杀气看人时，简直称得上是楚楚可怜。
红露挠了挠脖子，干脆利落道：“没有。”
她先给了个直截了当的答案，而后想了想：“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在温客行紧张的目光中，她掰手指列举：“镜湖山庄出事那日，如果他出手早一点，那位船夫大爷就不会死。”
温客行僵在那里，几乎想夺路而逃。
“你们在客栈被丐帮围堵，你们走后他杀掉了那些人。”
“把我们送到三白山庄那天晚上，他为了堵嘴，又杀掉了鬼谷的人。”
“等到了岳阳，他还弄了好多假的琉璃甲，间接害死了好多江湖中人——有因为贪欲而发生争夺之人，却也有为了道义坚守之人。”
“将来，他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温客行已然不敢再看成岭和周絮眼神，心中竟有些庆幸，庆幸红露未曾将他最过火的那些恶意掘开。他脸上的神色宛如那日蹲在安吉四贤的身边挖坟时那般，说不清是凄惶还是快意，还带着孤注一掷的赌徒再没有筹码可下时，等待判决的恐惧。
成岭握紧了拳头，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他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忽而道：“不是这样的。”
周絮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镜湖山庄遇难，他是鬼谷的人，立场不同，他没有加害，反倒是救了我。我有何颜面，去责怪他出手不及时。”
“丐帮的人想要带走我，想要我的琉璃甲。如果被他们掳走，我恐怕会生不如死。他为了救我而杀人，我又哪来的脸面怪他出手狠戾。”
温客行默然无语。
“杀鬼谷之人自不必说，琉璃甲一事，我也不知前情，不敢妄议。只是就以这几件事去评判他，我……无法定论。”
周絮目露欣慰。
“江湖人都在抢琉璃甲，只有你不要琉璃甲——温叔，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何而来？”
注视着温客行无助的神情，周絮上前扶住他的肩：“你说过，只要我问，你就会答。那么，我问你，温客行，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帮我吗？”
“你说了，我才能够帮你。”
动了动了！DNA动了！
没有一个山人能错过这句经典台词！红露眼冒精光。
“我要……”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失魂落魄地寻思了许久，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到，迟迟难以说出下句。
红露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心累，她忍不住小声唱起来：“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我心痒~我的情郎~”
顶着众人目光，她倔强地唱完了最后一句：“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温客行：“……”
周絮：“……”
气氛尽毁。
红露灰溜溜躲到成岭背后：“对不起，当我不存在。”
虽然她不服气地觉得自己唱得很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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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岭对红露的那段反驳可以概括为：我原谅你遮遮掩掩的虚假善良，也接纳你不触底线的真诚邪恶。只要你对我的爱不是伪装。也是阿絮借他之口所说。#
#温客行：我要……
红露：我要~这铁棒何用！
温客行：我要……
红露：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嗷嗷嗷~
温客行：我要……
红露：我要急支糖浆——
温客行：红露你有完没完！你还吵！还吵！
红露：随波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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