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回到车那儿，段洋先让辛亚坐进去，他自己到后备箱翻了半天，找到一条干毛巾。绕回去的时候，看见女孩窝在座椅上，脸埋在双膝间，肩膀一抽一抽的，他开门的手停了停。

他觉得该回避，却又觉得自己习惯了。

他开门进去“这是第几个了？辛亚”

“啊？”辛亚两眼通红，没明白他的意思，看来是哭的迷糊了。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辛亚，你不累我都累了，这些年你怎么就没点长进？从高中我们隔壁班那个体育委员开始，到今天这个高学历的，你喜欢谁我没意见只是你怎么每次都能哭的像是没了半条命？”

辛亚没说话，任他骂完，擦了擦眼睛，“你不懂”

“我不懂？”段洋气笑了，眼睛瞄到后座上那把被他故意落下的伞，胸口那儿忽然一阵说不清的烦躁。把窗子摇下一半，余光看到女孩瑟缩了一下，便又把窗户摇了上去。

两人谁也没说话，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辛亚投降了“对不起”

段洋还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重复了一遍“我不懂？”

这一起了头，他的委屈就停不下来，“辛亚，没有你这么白眼狼的，你说说，哪次你喝的烂醉不是我把你拖回去的？现在可好，就换来你三个字！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明白，我不懂什么了？”

平时在警局，他可能一个礼拜说的字数都不如这一晚上多。段洋，别说别人，他想，世上头一号没出息的人就是你

“我写小说呢”辛亚的声音陡然拔高，看来是来了气，“体验生活不行吗？！”

“行。”

这话是真的了，辛亚的全部生活来源，都是她半夜在电脑上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虽然她平时写的那些爱情故事段洋从不看，他宁可看报纸上的娱乐新闻

女孩折腾了一晚上，等累了也哭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许久，驾驶座上的男人复又开口，这次他的声音里没了嘲笑，也没了责难，只是带着难以名状的悲伤

“说我不懂你，你又什么时候懂过我，辛亚。”

黑色的桑塔纳轧过大大小小的水坑，挟着呼啸的风雨，开进浓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