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里，从唯一的窗口中渗入了凛冬寒意。是十二月了。他缩起身，传来铁链的响动声。他不快的皱眉。手腕与脚腕上的擦伤处已经抹了药膏，但隐隐的痛楚还是令他无法入眠。罢了。他想，放任自己陷入漆黑的回忆的漩涡中。
最先充斥脑海的，便是满书桌满报纸的“联共抗日”的词句。他冷笑，共产党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真正能抗击外敌的只有国民党。若是在抗日的紧要关头被反捅一刀，国民党的战线崩溃，中国便再无还手之力了。
反捅一刀？是啊，他还是没能防过反捅的一刀。不由自主地浮现青年的面容，和正对自己眉心的，漆黑的枪口。不是说要听命于我的吗？他心中腾地升起一丝被背叛的愤怒，却又霎时被对自己的痛恨淹没。明明在坐上这个位子时便明白不能相信任何人，却为何还是毫无理由地信了他，为何在他那拙劣的“军械库被盗”的借口前，未放置一丝的怀疑呢？
第一缕光从窗口透出，他就睁了眼，从床上坐起，忍着疼痛，整理好衣服，端坐在床上，等着两周来总会在这时到达的青年。
“咔嗒。”门开了。青年端着饭菜走进屋子，坐在床上。他发现，青年愈发的憔悴了。
憔悴？他感到有些好笑。被囚禁的是他，为什么会憔悴？
“昨天晚上，美龄先生来过了。”青年说。扫了一眼盘中仍冒着热气的那碗鸡汤，他问，“这是她做的？”“是。”青年将碗端起，舀一勺汤，吹一吹，放到他嘴边。他明显地表露出了不快，抬手准备把碗拿过来，却被青年按住：“司令，你伤还没好，行动会再次擦伤。”心知无法力敌，他放弃的被喂下几勺汤。在青年一如既往地开始说服之前，他心血来潮，开口到：“为何你那天要用枪口指着我？”说这句话本是想让青年知难而退，怎想到青年一愣，定睛认真学习看着他说：“因为杨虎城一直认为杀了你便能一了百了，如果让他来，可能会失手。”“那你又为何不杀了我？”听到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答案，他眯起眼，微倚在床头。
“因为这样势必会使内战爆发，日本趁虚而入……”
滔滔不绝的青年，眼里是极真率的爱国与激情，以及将日本驱逐出境的坚定。明明看着他说话，眼里的却只有国家，没有自己，更没有他。忽然从心底蔓延开吞噬一切的疲累，或许他真的已经失去了雄心。
看着仍尝试说服他的青年，这种还稚嫩的冷静最容易打破了。他想。
倾身向前，用双唇阻断了身前人未完的话语，轻轻舔了一下双唇交界处，感受到青年的慌乱，他没有继续下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他想。
“我同意合作。”他坐直了，看着青年的神色由呆滞转为狂喜。
在几名共产党员、国民党员前通电统一抗日，青年张学良打开束缚他的枷锁。
“你自由了。”张学良说。
“你不自由了。”他看着张学良，勾唇一笑，“跟我走，或者，我派兵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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