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洛宓妃似乎是遭到了反噬,猛地弯下腰朝着地上噗噗连着吐出了两口鲜血,她的血液红中带黑,不似寻常。
於菟是第一次遭遇到真人释放蛊毒,当场就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想想一阵后怕,连忙又退回了张青阳早先给他画的圆圈里面。
"你这江湖败类,杀了人还躲在佛门净地悠然自得,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无论如何,你今日是走不成了!皇天后土,你在此地杀了人,若是逍遥法外,不要说是官府衙门,就是我辈侠义之士,岂能坐视不理!"
於菟见张青阳还在教训洛宓妃,担心迟则生变,便朝他喊话道:"张大哥,兵贵拙速,不尚巧迟,你且速速将她拿下吧!"
"必须滴!"张青阳同明朝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似的麻利地从背包里抽出来一根粗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身形娇小纤细的洛宓妃硬生生捆成了一只粽子,保证她插翅也难飞了。
张青阳笑嘻嘻地拍了拍手,转过身对於菟说话:"搞定啦!於菟你过来吧!"
於菟安下心来,抬腿跨过朱砂画成的圆圈走向张青阳:"多亏了你帮忙,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张青阳赧然一笑,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上几分,憨憨地挠了挠头。
於菟又道:"我有个同事刚才第一个冲进来,而后我与警队数人跟在后面进来的时候听到一段古怪的歌谣,像是苗族歌谣,诸人头疼欲裂,很快都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后就没见到我那个同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得去找他。"
张青阳见他面露忧色,急忙点头道:"我帮你一起找。"
于是,张青阳一扬手用手刀把绑成粽子的洛宓妃打晕,拎起来扔进附近的禅房,然后领着於菟各持一把手电筒在庙里庙外展开了搜索行动。
月上中天,夜色仿佛是藏青色的帷幕,冬夜的空气干燥冷冽,极目远眺,暮色绵延千里,站在高处还能看到不远处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隐约还能听闻公路上汽车的急驰声。
离老鹰山不到十里地的山坳中,两个身影清晰可见。一棵至少有百年树龄的老榕树树梢上盘腿坐着一个黑斗篷女子,在严寒中光裸着两条白皙的小腿,打着赤脚,丝毫不惧寒意。树下隔着数十米处,背倚着一大块岩石、右手手心牢牢按住心口的卡其色风衣男子赫然就是在於菟几人面前消失了的沈攸之。
沈攸之干咳数声,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他苦笑一声道:"咳咳,我沈某人也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居然能遇到隐藏于地下数十年的'神巫门'……"
树上高高盘坐着的女子笑靥如花,玉音婉转:"宗教局沈攸之,三十岁,湘西沅陵人,祝由术传人。熠熠枝上露,攸攸竹杪风。你作为湘西赶尸匠的后裔青衣阿普老司,跟你孪生弟弟红衣阿普老司沈熠之一向是形影不离难舍难分,沈熠之如今安在?怕不是被你这做兄长的害死了吧?"
"混账!"沈攸之陡然间从平地暴起,如同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刷地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叠黄灿灿的辰州符来,紧接着对着手中的符箓喷出一口舌尖血:“噗—!”
他笃定心念,蓦然间抖擞精神,一改颓然守式连发十数张辰州符射向对方门面,气息所致,符箓如梅花箭竹一般,平快中暗藏玄机,风卷残云般朝黑袍女子袭去。
"哼!不自量力!"那黑斗篷女子冷笑一声,无视他突如其来的攻势,左右两侧雪白手腕子一翻一扭,宽大的袖子里竟钻出来四个鬼娃娃,浑身漆黑一团,头大身小,眼泛红光,满口尖利牙齿。
四个鬼娃娃首尾相接、鱼贯而出,一时间鬼雾弥漫,阴气森森。他们桀桀地怪笑着扑面而来,小手猛地一把一抓,不惧辰州符上的镇魂咒力,哧啦两下就把十几张符撕成了碎片。
“你……究竟是谁?”沈攸之一来是伤势严重失血过过,二来是用尽全力对付这神巫门的黑斗篷女子却惨遭反噬,实在是承受不住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黑袍女子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一个江湖小辈,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说罢,她一挥手,那四只鬼娃娃便要趁着沈攸之没有反抗之力时将他解决了,一拥而上,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飞来一把青铜剑,浑厚的剑势荡开了鬼气森森的鬼娃娃。鬼娃娃们发出几欲刺破人类耳膜的尖利叫声,那是一种气流高速摩擦时发出的啸声,叫人毛骨悚然。
"沈哥!"於菟顾不上头顶那个极有威慑力的黑斗篷女子会不会突然动手,奋力冲上前去蹲下身想要扶起沈攸之来,却发现沈攸之呼吸凝重,口鼻都流出血来,於菟心急如焚,摇晃着沈攸之的肩膀道:"你振作点!你是'妙手医圣'啊,你出了事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沈攸之蠕动着发青的嘴唇,一时发不出声音来,抬眼望向於菟清亮的双眸,发现他的眼尾微微地泛着红,显然是快要哭出来了,只好拍拍他冰冷的手背表示慰藉。
张青阳一见到於菟方寸大乱的模样心里也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计算着在多长时间内把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打跑,然后再抱着小可怜於菟好好地安慰他。只不过对面的敌人居然能一次性操控四只鬼娃娃,实力深不可测,恐怕真正地动起手来会出现胶着状态,他想了一下,便打算先报上名号震慑一下对方,希望对方知难而退:"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我乃天师道龙虎山清微派白简真人座下弟子张青阳!"
"哦——原来是张嗣城那个老东西的徒弟,我看你年纪轻轻身子精壮得很,阴阳双修练得如何?不如跟我切磋切磋?"
张青阳被那女子伸出粉色丁香小舌、舔了舔嘴角、又冲他抛了个媚眼的一连串轻佻的举动惊了惊,紧张得立马转过头看了一眼於菟,见於菟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脊背更加挺直了一分,朗声作答道:"天为阳,地为阴,清净无欲是阳,繁杂欲望是阴。阴阳双修是阴神与阳神合修,同时修得清净之身,是不抱有任何目的的潜心修炼,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香肩颤动得厉害:"男为阳,女为阴。张家小哥与我阴阳双修,必能修成正果,你又何必害羞呢?"
张青阳怒道:"滚犊子!妖女,谁要同你双修!做你的春秋大梦!"
他左脚踏地,右腿屈膝,剑锋指向天际,左手掐着剑诀,右手在身前挽了一圈剑花,锋芒一落,七星剑便径直逼向四五丈外的黑斗篷女子,剑吟如潮,气势如虹,意欲重创对方。
"不自量力!"女子怪笑一声,真气灌满全身,长发纷飞,黑色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倏然间化作出笼猛兽一般从老树上飞扑而下,只不过抽动了两记鼻翼,那四只相貌丑陋的鬼娃娃便化作四团黑雾被她吸入了鼻中,而吸收掉鬼物的这个诡异女子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像是进食了一支上百年以上的野山参似的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她双足点地,纵身腾起五六尺高,随即俯身而下,如苍鹰搏兔。七星剑还没有刺到她面前,就被她光裸着的右脚带起一阵黑色旋风给踢开了去,紧跟着又是一脚快如闪电般重重地踢在张青阳胸口,沉重一击竟像一辆重型卡车的撞击似的,把实力不弱的张青阳撞飞到了数丈外,笔直撞到一块山壁上猛地把山壁砸出一个坑来,随后垂直跌落在地面上。
"张青阳!"於菟瞳孔骤缩,站起身来就往他跌落的方向跑去。
"别过来!"张青阳扶着七星剑勉力挣扎着起身,却连着吐出三大口鲜血,脸色苍白,精神气仿佛大多被散尽了。
於菟越靠近他,发烫的左眼中越能清晰地看到一大团黑漆漆的烟雾笼罩在张青阳周身,将他原本显现出的精纯青气给吞噬干净,甚至化成一缕缕细线纷纷朝着他身体里面钻去。
张青阳吐完血后,脸上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他开始浑身上下发冷发颤,两鬓居然开始结霜!他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摊开左手手心朝上,右手飞快地用七星剑在左掌心连续割了三道一指长的口子,紧接着咬破舌尖往七星剑的剑身上喷出一口血雾,那七星剑将剑主的精血吸收干净后煞气骤增,剑身嗡嗡作响,剑刃震荡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张青阳入门十数载,深得清微派白简真人的真传,又因骨骼清奇明秀,性格刚强坚毅,颇受龙虎山掌门人器重,不管是符箓丹药还是法器,都跟压岁钱一样慷慨相授与他。所以当他用血淋淋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丹药塞进嘴里,然后从兜里拿出一把紫色的上品灵符在上面印血掌印的时候,於菟跟不远处的沈攸之几乎是惊呆了!
服用完药丸的张青阳脸色没多久就恢复了红润光泽,甚至精神气也暴涨了几分,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那几张千金难买的珍贵紫色灵符被他如同忍者飞镖一般射向对面那个蠢蠢欲动的黑斗篷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