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松镇北一村,与其说是正式的地名,更像是一个编号。
确实是这样,在仔细询问了帕曼之后,师渊搞清楚了大家是如何借助一目了然的编号来指代村庄的。
为了讲清楚这件事,师渊看了帕曼的那本笔记,里面有一幅草稿地图,那是蜡松镇周围村庄分布的示意图:
这幅图远非规范的军事地图,仅仅大致指示了村庄的数量和布局,连比例尺和指南标都没有,遑论等高线。笔记中央那个画着大松果的市镇当然是蜡松镇,往北数第一个村就是师渊和帕曼现在所在的“蜡松北一村”。再往北数一个就是北二村,以此推广,东边的依次是一到四村,越远编号越大。
按照这个规则,师渊见到陶欣的村子应该叫“蜡松东四村”,在那张草图上仿佛是个滨海渔村。然而师渊知道,实际上那里距离海岸可远着呢!
西南角画着铁砧的那个市镇是什么,师渊问了,帕曼回答那是铁壁山城,也就是墨鹊大人为民兵队订购短矛的那个市镇。
“哈哈!帕曼阁下未免将铁壁山城画得太近了吧!”师渊不禁失笑,他以前看过更规范的地图,尽管铁壁山城也在雪途郡,但距离此地也是非常遥远的,都快到本郡最西南了,和郡府燕前城倒挺近。
帕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渊阁下不要取笑,我从箴言之壁中获得过兵法图例的学识,也实际见过一些作战地图,认真画是肯定能画好的。”
帕曼似乎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墨鹊大人有一张尺寸很大的地图,比我这个详细,你有需要可以找她看。”
两人聊着,走进村子里。
北一村看上去和别的村子也没什么不同,篱笆围着一片民居,村民各个面有菜色。师渊对周围随便瞟了几眼,倒是没有看见手握凶器、脸上涂油彩的壮汉,要是有那样的,肯定都是祭坛护法。
师渊与帕曼在村中央的水井边下驴,将驴栓在井边的马桩上。
师渊在墙根下坐下来,将帕曼的笔记往自己的空白本子上抄。
埋葬了霍兰·克里斯托平阁下的那个大坑,应该在东一村和东二村之间,师渊这么估摸着,在自己笔记上的那版地图里添加了一个圆坑的小小标注。这么看来霍兰的殒命处还挺近的,如果后续别的调查员再去东边的村子,很有可能会发现他的遗体。
师渊注意到帕曼为村子标注的序号不是方形四角字,应该是某种自创的符号,用短斜线的数量来表示顺序,坐牢的人算日子也往墙上刻这个。
再翻了翻,处处是简笔画一样的图案草稿,要么就是自创的简陋符号,大概能猜到在指代什么,但实在没有信息量和摘抄价值。
不用说了,原来帕曼是文盲。师渊忍不住撇嘴,将帕曼的笔记本双手奉还,微笑着说该抄的都抄了。
“我平常都把重要情报记在脑子里,回镇上口述给墨鹊大人或阿乖阁下,由她们写下来。”帕曼赧颜,似乎是透视了师渊在心里翻的白眼。
天地良心!师渊表面上还是很礼貌客气的,听到帕曼这么说便不由得自责:这不会让帕曼阁下受什么刺激吧。
须知这世上文盲海了去了,目不识丁的一抓一大把,谁都不当回事儿,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能如此小心眼儿吗?
“帕曼阁下不是在箴言之壁前得到了兵法的启示吗,教教我怎么打仗呗?”师渊以讨教的口气对帕曼说,这是当然的。
安慰自尊受伤的老人难道还能说什么“虽然你不识字但是也不要灰心丧气”吗?
帕曼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胸膛挺起来,要给师渊说道说道。于是师渊站起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帕曼指着师渊别在腰后那把短剑,说师渊阁下擅长使用短剑是吧?
师渊很谦虚地回答,“擅长”是远远谈不上的,自己只是青睐短剑,想向着喀诺大人那个身手努力而已。
“那你这个想法就很肤浅了”帕曼端起他的短矛,“短剑啊,大家都是当做副武器来用的!”
副武器,主武器。这个概念非常基础,在全世界各个帝国和王国,但凡是有武艺傍身的,都应该知道正规部队打仗往往拿加长杆的长矛、大槊。
禁军部队不可能有哪个师团带弹弓当主武器,而郡国弓箭手人人额外佩有短剑当副武器,这前者是因为人们普遍认为武器就是分贵贱,后者则在理论上永远不该拔剑——兵法不允许弓箭师团被敌人接近,否则就是战术的失败。
“这…我用短剑还有错了。”师渊本来都打算用一辈子短剑了,现在却有人劝他换门功课,于是嫌学起来太累,“喀诺大人拿个副武器不也把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么,再说蜡松镇的那些郡国轻步兵不也只拿了短剑?”
帕曼这一听,便瞪着眼睛给师渊解释:“喀诺大人是何许人也!禁军骑兵第四师团副指挥,修理几个土匪不还是轻而易举,好高骛远可要不得啊。”
至于驻守蜡松镇那些,属于雪途郡-郡国轻步兵第二十六师团,那风气是烂得不成样子了,本来每人都应该配一面盾的,因为预算不足有些兵士“只在名义上有盾”,加上作训懒散,最后巡逻时没有一个带了盾的,有盾都不拿,一个个拎着短剑在那儿溜达,成何体统?!
师渊不禁发出啧啧的附和,原来蜡松镇的郡国部队也不算纪律严明,看来还是离王都或者郡府太远了。
“所以师渊阁下听我一句劝,不要在短剑上死磕,你要是想学运用短矛的技艺,我可以把我的心得传授给你。”帕曼这么说,看上去推心置腹好不真诚。
师渊嘶地吸一口凉气,托着下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晚些再说吧,等我攒钱添置主武器。现在完成墨鹊大人授予的使命最要紧。”
结果帕曼又不乐意了,给师渊说什么捡根木棒也能练、磨刀不误砍柴工之类的。那股热情劲,真和祭邪神徒纠缠路人有得一拼!师渊明白为什么帕曼在郡国部队招人嫌了,于是嗯嗯的应付着。
师渊摆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指着帕曼那柄短矛:“帕曼阁下这杆兵器有点与众不同啊?我听到你挥动它时发出的声音特别响。”
“我这杆?”帕曼将短矛端起来,说这是订制的“哨颈短矛”,设计是帕曼自己琢磨的。
哨颈短矛,整杆长度与民兵短矛无异,都是一人高出头,而矛头部分更细长一些,矛头与木杆的连接部分是一根短铁管,钻了一排小孔,类似铁笛子,称作“枪哨”。
这样特制的短矛,在出手时根据角度和力度的不同,会发出各种凄厉之声,或许有震慑敌人的作用。
别的实际功能就没有了,而且造价偏贵,还不好保养,为了防锈要经常在铁管内侧擦煤油的。
帕曼得意地在头顶打耍短矛,使枪哨发出成串儿的咻咻声:“但是能把人唬住就很管用了,你看我俩站这儿这么久,那些村民都不敢过来。”
“这有什么好处,调查不就是要多和村民接触吗?”师渊抱胸问道。
“谁说的?用武艺把他们都镇住,祭邪神徒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是我提出的‘耀武扬威’计划。”
“‘耀武扬威’,具体要怎么做?”师渊其实已经明白了,帕曼有力气和胆量,但比起调查,他应该更擅长打架。即便猜到了,师渊还是要问。
“要说也简单,我就经常差遣民兵队的人来村里巡逻,我还经常亲自带队,但那群懒汉不太容易催得动,听我指挥的很少。”
师渊表示很赞成这个方案,确实应该调动民兵接管村庄,只靠调查员是不够的,民兵缩在镇上只会让周围的祭邪神徒越发猖獗。
帕曼:“但是阿乖阁下和霍兰阁下一直不赞成我这个法子,他俩各有自己的路数……阿乖阁下总是在镇上向商人打听祭邪神徒的消息,根本不亲自出马!还总说我这个俏老头的主意馊,打草惊蛇之类的。”
原来那个叫阿乖的矮小女调查员是这样做事的啊,其实在师渊看来不失为一种办法,师渊问:“那霍兰·克里斯托平阁下又是怎么做的呢?”
呵!那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啊。帕曼感慨,很赞许的样子,说霍兰总是假扮外国商人,装出一副根本没听说什么邪神祭坛的样子直接去跟村民谈买卖。霍兰自称没见过墨鹊也不认识民兵队的人,祭邪神徒给他讲鬼话他一点也不抵触,甚至装出一副想入伙的样子,一来二去连神使祭长讲课的日子都套出来了。
“啧啧,属实是个人才,只有真正舍生忘死的义士才办得到。”师渊嘴上也很赞叹,心里却止不住惋惜,此等俊杰若是还在世,一定要约来喝两盏茶才对。
不对?刚才的对话里好像藏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师渊感觉这几句话有重要的联系,特别明显,然而就是无法把握住,就像地上的影子,肉眼可见但是捡不起来。
“啊!这不是帕曼老哥嘛!…这一位是?”就在师渊试图将这些句子整理清楚时,两位民兵扮相的人凑到了身边。
师渊的思绪被打断了。
“哟!”帕曼一手提着短矛,挥舞另一只手向两位民兵打招呼:“你们也没偷懒嘛!喏,这个少年是你们新来的师渊队长。”说罢拍拍师渊的背,将师渊推上前去。
那两个民兵仔细打量了师渊一番,喊到师渊小兄弟好,然后对帕曼说他俩要接着往北去蜡松北二村巡视了。
“咱俩也要去北二村,一起呗!”帕曼提议,“人多气势大嘛。”
师渊赶紧举手:“我现在走不动!帕曼阁下,我今天连早餐都没吃呢。”
“什么,你没吃饭就来了?”帕曼特别震惊。但是师渊饿也不是装出来的,从蜡松镇往北到村子里这么远的路,即便乘着坐骑聊着天消耗也不小,他是真的饿了。
帕曼托着下巴想了想办法,吆喝那两个民兵找一户跟祭邪神徒没有往来的清白农家,“去替你们师渊队长借他家厨房。”
帕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北一村的?也还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呗,正好我也该吃了。”帕曼请那两位民兵一起吃饭。
现在其实都下午了,换谁都饿,只不过出任务的人为了节约时间会压缩餐次,一餐吃很大分量以求一顿饭管一天,也挺不健康的。这种冬日热量消耗大,一餐吃得再多也不管用。
趁民兵去敲门的时候,帕曼又转过来对师渊很关切地说,往后出任务无论多紧急都要先把饭吃到位了,须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民兵们说服了一户人家,帕曼领着师渊进那院子。
不远,也在村中心,离水井就几步路,民兵将两头驴从水井旁解开,牵到院子里。
院子挺宽敞,中间几座小屋,当家是个弓背阿伯,揣着手,眼睛睁不开似的,杵在厨房门旁边。
“打扰了,借你家厨房一用,谢谢阿伯!”师渊向当家致意,但是此前买豆子的时候就撞上了低调的祭邪神徒,所以村子中心的富裕农户也不见得都能信任——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这次他身边可是有三个拿着短矛的人呐!这样的四人小队在村里已经很有威力了。
进了厨房,两个民兵便是一通翻箱倒柜,掀开锅盖、打开米缸找食材。师渊意识到这完全是流氓习气,便应付那两个民兵,让帕曼带着他们先去客厅坐下。
师渊朝门外那阿伯喊,用掉的食材都会付铜币的,叫那阿伯也去饭桌边等着。
把他们都安排明白后,师渊打开碗橱数了一下碗。如果连阿伯的兄弟儿女那份也要做,这里的碗是不够用的,但是很明显阿伯在民兵去敲门的时候就让家里人从屋子后面跑出去了,所以这里的碗完全够五个人用。
但是,师渊发现厨房里的食材少得可怜,米缸里尚且有些小米,墙角有一坛酸菜,门后挂着一串干辣椒。其他就只剩一些无需列举出来的调味料了,装在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里。
这当然是不合理的,住村中央的富农,家里人丁兴旺,不该只有这点存粮。何况连佐料都有这么多,却没有能充当主菜的食材?师渊断定,阿伯的家人跑出去的时候把香肠和腊肉之类能带走的全带走了。
这下就很难办了,师渊挠了挠头,只用小米、酸菜和干辣椒怎么才能做得出一顿饭?光是想想成品的味道,师渊就觉得难以下咽。这时候一个民兵端着铜质大脸盆进了厨房。
那民兵笑嘻嘻地让师渊看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师渊低头往盆里一瞅,嗬!原来是烘干的湖鳟鱼,已经在水里泡着多时了。
湖鳟鱼,那不就是北方冰湖族的特产嘛,他们会捕捞这种鱼,烘干然后卖到蜡松镇。现在对市镇断了供应,没想到北一村的农民家里反倒有。
师渊有些惊喜,问那民兵怎么找到的。民兵回答:“刚才我们往饭桌前一坐,看到桌上有水渍。抬头一看这盆子就在房梁上哩!”他的语气颇为得意,看来这阿伯知道端着水盆跑不动,就踩着餐桌,把鱼藏在房梁上了。
提前泡起来了,说明这家人今晚本来就打算吃鱼。既然如此师渊便向民兵示意要将鱼买下,让他回帕曼那边。
如此便有了可以制作主菜的食材,师渊一合计,刚好可以做个辣口的酸菜鱼汤,再拿米缸里的小米焖一锅,就够五个人吃了。于是便里里外外地忙起来。
凭借娴熟的厨艺,没多久便做出了令他满意的一饭一汤,师渊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掀开锅盖一闻真是香得不得了,拿起汤勺尝一口,咸淡也正合适。在雪天喝这种辣的鱼汤,能驱散寒意,实在是一种享受!
而更令师渊享受的,还是久违的再次用合格的厨具、食材来烹饪,流浪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条件。
陶醉得差不多了,师渊将热腾腾的饭和汤端上桌。他看到那阿伯在餐桌边弓着背,神色蔫蔫的,便宽慰阿伯说吃完会数铜币给他的,叫他别客气,一起吃——哈哈,来客反请当家的别“客气”,说出口之后师渊才觉得怪怪的。
帕曼搓着手,朗声笑着夸师渊手艺真了得,说刚才就闻到香味了,迫不及待想要尝尝。
于是师渊背对着门,也在餐桌前坐下,五个人挤在一起,帕曼为大家盛饭。师渊抓起汤勺先往自己的饭上浇了两勺汤。
汤泡饭的滋味好啊!师渊正要动筷子,还没开始往嘴里扒拉呢,身后竟传来“嘭!”的一声响,两个脸上涂油彩的持械壮汉踹门进来。
师渊吓了一跳,转头,是祭坛护法!他俩各握着一柄短矛,嘴里嚷嚷着“你家咋还有余粮呢?!院子里的驴哪儿来的!”并肩闯进来。
祭坛护法肯定想不到,在这儿吃饭的有四个他们不该惹的人。他俩当场呆住了。
师渊等人端着碗,与他俩面面相觑。
“…哟!这不是帕曼队长嘛!带弟兄们出来打牙祭呢。”脸上涂红油彩那个先开口,他的表情从凶恶僵硬地切换成嬉皮笑脸,那场面可以说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师渊赶紧扒了两口饭。
师渊吃这两口的时候想着,民兵队管帕曼叫老哥,祭坛护法却叫他队长,真不知道谁是亲的谁是干的。
脸上涂白油彩那个小步倒退,作势要撤,一边退一边说“几位慢用,几位慢用!”帕曼可不给他俩机会,当即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激起桌上那盆鱼汤里一圈圈涟漪。
帕曼厉声质问:“你俩是祭坛护法!闯进来有什么企图!”
那俩立即装蒜,说什么自己就是个猎人,根本没听说过什么邪神祭坛。
“他们是祭坛护法么?”师渊拿筷子指着门口,转头去问阿伯。阿伯呆滞地垮着脸,眼珠子上翻好似望着师渊的脑门,一时不敢回答。
阿伯似有还无地轻轻点了点头,瞟了门口那两人一眼又六神无主地用力摇了摇头。
师渊哪用问呢?脸上抹了油彩,手上拿着兵器,膀子比一般的村民壮,这不是祭坛护法还能是什么。
师渊知道答案,只是在等帕曼发落,要打就打不打拉倒。
然而没等帕曼宣布动手还是放人一马,那俩祭坛护法竟先憋不住杀气,一同持矛向师渊背上刺来!口中哇呀呀地叫嚷。
师渊大喝一声:“倒我胃口!”反身将手里的汤饭往两人脸上泼!只听哗的一声,那饭碗里飞出一条滚烫的红绫,夹带着珍珠似的饭粒,蒙在那俩祭坛护法的脸上。
师渊为了御寒,这汤下了重料,辣椒那是一点没少放,可想而知有多辣。祭坛护法当即都鬼哭狼嚎起来。
师渊躲开空中乱挥的矛头,朝着红油彩那个将饭碗掷出去,又像投飞镖一样让筷子扎向白油彩的眼眶。
帕曼与两个民兵起身举矛,掩护师渊,同时师渊将腰后的短剑拔出来。
阿伯抱着头缩到桌子底下叫喊着:“别在屋里打呀!出去打呀!出去打!”
这几人可不理阿伯,那俩祭坛护法缓过劲来,又怪叫着举起短矛,凶狠地挥舞着。
双方在进门这点儿狭窄的地方一顿对戳,谁也干不掉谁,只听见短矛尾端撞击门框、墙壁的笃笃声。
使用短矛在室内打斗,抬手就要碰到家具,根本使不上力。加上站位混乱空间狭窄,都怕划伤了自己人。
师渊单手抄起一只板凳,呼地砸到红油彩那个头顶。哐的一声,那板凳在他头上摔个稀烂,木板和木棍的残骸到处飞。这一下给他砸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师渊压低身位,避开前后五柄短矛织成的网,箭步上前,一手握着短剑,结结实实明明白白地捅进红油彩的心口底下,只听噗嗤一声响,那祭坛护法嘴里仿佛飘出一缕干瘪的魂魄,立即失去了战斗力。
身后两位民兵也不放过这个机会,赶紧调转矛头替师渊补刀,对着那红油彩狠狠戳了一番,彻底抹除了他的抢救价值。
然而如此急躁的抵近攻击倒是堵住了师渊的退路,这样一来师渊既不能起身更不能后退。白油彩的那个祭坛护法见同伙被撂倒已然大愕,举起矛就要往下捅!这是要在师渊身上讨回来,战上头的人即便舍弃格挡也要扎这一杆。
眼见师渊即将被捅个对穿,帕曼直接将手中哨颈短矛丢下,伸出手去抓住师渊衣领后面,用力拽向后方,如同提着兔子耳朵一样将师渊扔到身后,那白油彩便扑了个空。
师渊爬起来,绕到桌子后方再看,白油彩恼怒至极,端起矛又怪叫着向帕曼刺来。只见帕曼暴喝一声,左手逮住对手的枪杆前端,右手往他耳后一袭,抓紧白油彩的后脑勺,借力打力,反身就要往这桌上的汤盆里扣!
好在师渊眼疾手快,赶在那祭坛护法的头砸下来前一个瞬间,双手抢过汤盆。于是饭桌发出响亮的嘎嘣声,顺着木头的纹路裂开,白油彩在餐桌中间开了个洞。
阿伯还一直缩在桌子底下呢,便看见头顶的桌板底下穿出来一颗涂白油彩、龇牙咧嘴的头!阿伯当即被吓得四脚朝天哭爹喊娘。
那白油彩被帕曼按住,手脚还在抽搐,两位民兵及时回过身来,矛头朝下,对着祭坛护法的脊背又是来来回回一通扎,终于渐渐让他消停了。
师渊将汤盆放在板凳上,问那俩民兵有没有负伤,有惊无险,只是外套被划了几道口子而已,长杆兵器很难在狭窄地形中发力,而在场只有师渊配了短剑。
几人将两具祭坛护法抬到门外一扔,再看屋里一地狼藉和墙角下蹲着哆哆嗦嗦的阿伯,师渊苦笑着说一定公道赔偿,大家还要不要重新盛饭接着吃?
所有人都摇摇头,手上都是黏糊糊的红色污渍,谁还有胃口啊。
师渊只好叹息一声,眼角的余光瞄到刚才立到门框边的那对短矛,是祭坛护法的凶器。杆长一人出头,矛头呈桃树叶形。
“帕曼阁下……那对短矛和民兵用的款式一样。”师渊提醒帕曼,应该有民兵在巡逻时落单,遭毒手了。
帕曼却是一副早已知道的表情,回应:“看到了,我虽然是文盲,但眼睛又没真瞎!”还说很早就有民兵出巡未归队的记录,武器落到祭坛护法手里,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师渊在门口蹲下,抓了一把雪将手擦干净,心想待会把小米饭搓成饭团捎上,趁着汤还没凉可以再喝几口。要付给阿伯的铜币定然不少,师渊又惦记起抄书的业务来。
正思忖着收工回到蜡松镇之后想要办法补充一下铜币,又有一人跑步闯进院子,这回看上去是个年轻村民。
那年轻村民看见屋前堆着那摊不成型的祭坛护法先是一愣,接着朝着屋里急切地喊:“不好啦!你儿子和祭坛护法打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