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是你的全部，小猫咪是可以换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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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留声机沙沙作响，几秒后音乐悠扬
〖写作伴奏《如果声音不记得》〗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桌面上昏黄的台灯时常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她执起钢笔在牛皮纸上书写，对面的女士倾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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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猫咖店的老板，那天……我在门口看到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猫，白色的毛发如雪，没有一点儿杂毛，我当时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他的主人忍心丢弃他
其实这种情况我不是第一次见了…只不过……
装着猫咪的太空舱上贴了一张纸
〖猫咪叫边伯贤，很乖，是高级兽人，我很爱他。接种了疫苗，会照顾人，但也需要人照顾，我知道这种方式可能会不怎么负责任，但是恕我真的无法继续照顾他了…〗
下面她好像还想写些什么，却停下了
我将小猫带了回去，他变成了人，洗完了澡坐下来和我谈心
他和我讲了…他和他的主人
女孩儿叫张慧霖
他们的相遇是在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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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大雪天，从开始下雪到白色满地不过十几分钟
冬天对于流浪小动物来说，是一场劫难，更别提是病痛缠身的
边伯贤倒在雪地里，任由寒意侵蚀，他已经做好了就这样死掉的打算，可是……专属于他的春天来了
少女在他身边蹲下，放下伞，掸去他身上的雪，小心将他抱起揣进怀里，即使被冻的哆嗦，胡乱的抓起伞就奔向宠物医院
是这样的，他被这个姑娘收养了
女孩儿给了他…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即便女孩儿每天吃泡面也要给他治病，吃好喝好买好必需品的家
他完全痊愈生龙活虎，决心反过来照顾他的小主人
他变成了人，他还记得张慧霖下班回家后看到他眼底的震惊
“阿霖…”
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小心翼翼
他怕张慧霖会怕他
“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小白”
“我叫边伯贤，我喜欢阿霖叫我小白”
她的一切，边伯贤都会喜欢
之后一起生活的日子里
边伯贤会起早不熟练地给张慧霖做好早餐，会为她整理衣物，在她工作的时间里做家务…自娱自乐…等她回来
会在她失意时安抚，在她失业后出去找工作发广告
日子过的难，过的苦，却足够充实，都充满彼此
“小白很棒，小白很好，跟着我让小白吃苦了”
“才不是！跟着阿霖才有小白”
没有阿霖，哪里会有小白…
他们一起生活了好久好久，是边伯贤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张慧霖不会回老家过年，她会在所有空闲时间陪边伯贤
她说她永远爱他
她说她会尽她所能给他最好
边伯贤说张慧霖是他的救赎
他们一起一天又一天
腰包吃紧张慧霖就把她吃饭的钱省下来给边伯贤
尽管边伯贤会拒绝她还是不依不饶
“你是我带回来的，我就要对你负责，一辈子”
一辈子是她说的，可是为什么…食言了呢
张慧霖生病了，她没告诉边伯贤是什么病，只说是小感冒
可是深夜她强压不住的剧烈咳嗽总能吵醒边伯贤
“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张慧霖回避他的视线
“小白，你最乖了，现在我咳嗽比较严重所以家里不能有小动物了，要把你送走了”
“可是……”
你说…一直…
“小白，答应我好不好”
边伯贤垂下脑袋，沉默一阵儿变回了猫咪乖乖让她把自己装进太空舱，看着她写纸条
“阿霖还会接我回去么”
“……会的”
“阿霖为什么不让小白照顾你呢”
“因为阿霖希望是自己照顾好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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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怎得就同意了被送走
“阿霖说我最乖了，我从来不会让阿霖为难…”
“要是她没来接你呢”
“不会的，阿霖最爱我了…”
这个时候是春天，阳光暖融融的，边伯贤似与其融为一体
“阿霖最喜欢春天了，最喜欢晒太阳了…所以我也喜欢，是阿霖给我带来了春天，带来了未来”
“你要吃些什么吗”
“好”
他不似其他被遗弃的小猫对人戒备不吃不喝，他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身边的人
真如纸条上所说
所以阿霖…别让他等太久
一周后，我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是…张慧霖
〖善良的姑娘，感谢你替我照顾小白，希望…这封信他不会看到〗
〖那日不写明是因为他在看着，我得的…是肺癌，一直凑不到钱做手术…〗
〖就让他认为我不负责任也好，他别念我最好…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也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和他度过更多的春夏秋冬…我还没让他过上好日子〗
〖我的日子不知道还剩多少了，如果惊蛰那天我还有能力，我想去再看他一眼…哪怕偷偷的〗
〖我很庆幸我在那个雪天救下了他，我感谢小白和我在一起的每天，我每句承诺都属实，我永远爱他…也会永远陪伴他…只是我的永远快要到期了〗
〖小猫咪是可以换主人的，我不是他的全部，他未来的路还有好长好长，会有另一人来爱他陪他走完〗
〖姑娘，小白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操心，麻烦你了，信封里是我最后的积蓄…我没有将来了，但我希望他永远充满未来〗
〖他是一只漂亮的小猫，一只很值得爱的小猫，我请求世界代替我继续爱他〗
〖忘了我吧，忘了我最好…〗
信纸上有晕染的墨色，我吸了吸鼻子收起信纸看向坐在落地窗前，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的边伯贤，心仿佛被一只手捏着，隐隐作痛
张慧霖…我可真想见见你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看不到生路，却给他指了条生路
把他从濒临深渊捞起后，自己坠入深渊倾尽全力将他推入阳光下
小猫咪可以被人类收养，你替治好了病，那谁来治你的病
谁来救赎你呢…
原来人类也是这么脆弱…
我联系不上她，我也想帮她…只是
人人都要过日子…我也拿不出治病钱…
但愿…下周能看到她
我将信藏了起来，起身去喂猫
“我喂过了，二楼的那只布偶和别的猫抢食被我教训了一顿”我路过边伯贤身边的时候他悠悠开口，“角落那只橘猫身体好像不大舒服，你带他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攥着信纸，抬头看向我
“你……”我撞进他猩红的双眼，不知所措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的阿霖没人救呢…为什么我救不了阿霖…”
“为什么她还要把我放在第一位…”
“明明都……”
泪珠断了线一颗颗坠
我在他身前蹲下，拿过他手里皱巴巴的信纸，他却是愣愣的
“那天她也是这么蹲下带走我的…”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要你别再念她”
“她知道我做不到…”
他真的足够聪明敏感，大抵在我看信时他就注意到了吧
我递给他一包纸让他擦擦眼泪，抹平信纸上的褶皱，规规矩矩地又给他叠好，放到他手心
“她要你好好活着”
“没有阿霖如何能叫活着”
“什么小猫咪可以换主人…我又不是普通的笨蛋小猫”
“我只要她，也只爱她…她就是我的全部”
他脑袋抵着落地窗，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他的眼底却是阴郁一片。窗帘被缝隙里的风卷起，在他身上笼下一片阴影
是张慧霖给他带来的温暖柔情的春天，这以后四季如常，还会有很多春天，但他的春天……不会再来了
我走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春天是自己抓住的…”
边伯贤抬眼看着我
“去吧，尽你所能去拯救她，就像她一样，哪怕……只是见一眼也好”
他立马跑了出去，中途又回头看了眼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地浅笑
脚边蹭过来几只猫，我弯腰摸摸它们的脑袋
那我呢…遇见我，可否是你们一生值得庆幸的事
今年的春天很奇怪…居然在好好的回暖后骤然降雪，而边伯贤也在这天回来了
看似如常，可是他的眼里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他不说话，照前一样生活，我也不去问，知道那天我不知他怎得喝了酒
“我当时找到她了，在我们住的小区的一家车库里，房子被她卖了筹的钱给我……”
“那里面有很多我们用过东西…”
说着说着他就久违地面上带笑
“她见到我…就像当初刚见到变成人形的我一样”
“她没赶我走，重重的咳嗽两声让我去给她看看…她说好久没见我了，她说她想我…”
“她说她每晚都会梦到我，她说想活着，想和我继续走下去…她说她不敢想了…”
“后来我们就在那个小车库里过了几天，这次…是我全身心照顾她了”
“我筹不到钱，我没办法…她说不用筹，没用了…她说她不用手术，她说……我知道，我看到诊断单了，她已经晚期重症了…可以说，没有希望”
“我们谁都没再提这事，车库没有窗，照不进什么光，我就带着她去门外晒太阳，她说她知足，她说她这一辈子遇见我……已经足够幸福，她说她有遗憾，但无妨…我们还有下辈子”
“她说……来生她一定让我跟着她吃香喝辣，我们都长命百岁”
“那天…她突然说…她好像看雪，看和我一样白的雪，看遇见我那天的大雪……”
我全程都没插话，但是现在他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发不出声音
“所以…就飘雪了”
“……嗯，一早醒来我没看到她人，出去才发现下雪了…她站在雪里，冲我笑着，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又全都变了”
“她张开双臂抱住我…呼吸越来越轻，体温从温热变得和这雪天一般…”
“她走了…我的春天永远离开了”
边伯贤眼睛红肿干涩，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的春天，在一个如初遇的冬一般的春日，永不返了。自此，他不再爱春天……
他爱雪，爱大雪…他说他总能在漫天鹅毛中，恍惚看见张慧霖的脸
他说这遍地碎玉琼珠是她为他铺的路，来世相爱的路
他还是很喜欢晒太阳，不过……他不爱全身沐浴阳光了，身影掩在暗处，伸手试探阳光的暖意
这上天还是没能如张慧霖所愿，让边伯贤的未来在阳光下
不过想来也是…他没放过张慧霖，又怎么给边伯贤真正的幸福将来
就这么日复一日，昨天我刚送走了一批老死的猫咪，边伯贤就在其中……
他们，该得偿所愿了吧
又一年惊蛰，是否还有未归的人，苦等的灵魂
/
最后一笔落下，整理好纸张，递给女士
“欢迎下次光临”
留声机的音乐戛然而止，房间也终归暗寂，只有老式挂钟还在摆动
她上楼后，怀里的猫咪乖巧地蹭了蹭她
“你也会变成人嘛，和故事里一样”
-春天遥遥，但总有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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