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
听到有人在唤他,孟瑶回头,亦是笑道:“怀衣姐。”
已是数年过去,孟瑶行走在外,居无定所,时而是悬壶济世的医者、时而是一个不知名不重复的老板,亦或是行善积德的过路人。
但不置可否的是,他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情。也许他现在无权无势,可最起码他很开心。
术怀衣并不缺钱。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依她的脾性,定然是正当途径得来的,一没偷二没抢,自然是无人去问。实际上问了术怀衣也不会告诉你。
而孟瑶最开始做事的钱是术怀衣送给他的一件礼物。几千两银子买下一座茶庄,转手就送给他作为及冠贺礼,这大概是孟瑶当时见过最值钱的一件礼物了。
孟瑶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推拒不得后只能收下,后来借此越做越大,东拼西凑,赚了不少钱,都给还清了。
也正因此,孟瑶才能过得这般洒脱,做一个四海为家的留行者,善事做尽了自己还没能缺钱。
此刻他正在一座新的酒庄里,门外树下埋的都是他酿的美酒,而他站在柜台前正仔细摆弄着手里的一枚玉饰。——玉饰还没雕好,只看另一半就知是个绝佳的玩意,若是配剑那就更是完美。
孟瑶放下刀子,轻轻地吹了吹,再用指腹细致地抹去玉饰上的粉末。等料理好这一切,他偏头问术怀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术怀衣没笑。她面上依然是那样不苟言笑的表情,只是看到孟瑶,目光似乎是柔和了一点。闻言说道:“没事。只是时候不早了,我来同你道别。”
孟瑶离开云梦已经很久了,久到以至于他听到术怀衣的话,也难免有一瞬间的怔忡。
“你要回去了?”孟瑶说,“过几天便是七夕节了,若无急事,何不缓缓再出发?”
术怀衣难得抿起嘴。只是半秒她又放平嘴角的弧度,神色自如:“抱歉,怕是不能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留下,但也只是想想了。
孟瑶表示理解,最终还是没有强行将她留下,只说:“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阿姐可以来找我。”
术怀衣颔首,漫步走了出去,门里孟瑶如是看着她的背影,稍感可惜。
确实是该可惜的。
在出来后的每一天每一个节日,都是术怀衣陪着他们度过的,他们的悲喜她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并不袒露。于她而言,于所有人而言,这样就好,有她看着不出事,他们也安心。
在他们的心里,术怀衣是他们的亲人,独一无二、没有血缘却非常亲厚的人,所以在今年会缺了术怀衣的七夕节里,应当是会很无趣的。
但孟瑶不会扫大家的兴致,有些事情确实是该袒露,却不能让旁人以为他们缺了术怀衣就不能行了。
活在当世,每个人都要有接受失去的准备。
玉饰被调好,孟瑶将它放在水里洗净粉尘,以锦帕擦净,再用红绳穿过悬挂在柜台前。这时店小二又端着东西急急忙忙地走回来了:“怎么了?”孟瑶问。
店小二说:“有贵人来了。白衣服……像是温家的修士。”
孟瑶身上穿着的也是白衣服,衣袍上绣了几朵双色牡丹,名叫浮生镜尘。一半细白如玉一半靡颜腻理,随着主人公的动作可以浮现出不同的样子,而在阳光底下却可以影射出各种模样。
孟瑶闻言只是一怔,随后便让小二去准备好东西迎客。——温家修士怎么会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然而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孟瑶本身都没有什么不安可言。
毕竟来者皆是客,总不能拒之于门外吧?
店小二的动作很利落,桌面上的东西都焕然一新。客人还没来,孟瑶问他:“你从何处见到他们的?”
店小二说:“回掌柜的,小人是去换洗碗碟的时候,在庄门口遇见的。”
“他们没有说些什么?”
“说了。问这里的掌柜是哪个,小的便如实告知了。”
问完话,孟瑶不语,只是在门里等待了片刻,人便来了。
为首的那名男子有些冷冽,气势强硬,穿着稳中带着嚣张的炎阳烈焰袍,竟也出奇的好看。
然而不知是为何,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孟瑶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十个字:见师如见君,是我不二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