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上）

法海长到十八岁，精于佛法，文武双全，还懂医术，金山寺众僧心悦诚服。

　　这天，寺里来了个年轻人，身背鼓鼓囊囊的布袋，瘦削脸庞，一双细长眼睛里透着精光，说什么也要见上高僧法海一面。

　　寺里的和尚被他吵得没法子，请了小青来。小青打量他一圈，料想又是看上禅杖和紫金钵的古董商，就说道：“我跟你说，禅杖和紫金钵，一个都不卖。”

　　小青觉得这人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流连。他笑道：“不是，在下不是来买东西的。”

　　小青被看得发毛，于是叫了法海出来。

　　法海请他入了后院一间厢房坐下，小青站在一旁，抱着手看着。

　　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开口：“在下吴良，本不想叨扰大师，可在下不得不提，金山寺中有妖气，不知大师是否有察觉？”

　　一旁的小青突然忐忑起来。

　　法海淡淡笑道：“先生错了。贫僧于寺中长大，从来没见有妖。”

　　“这……”吴良歪着嘴笑了笑，“是没有妖，还是大师已被妖蛊惑呢。”

　　“贫僧没有见过蛊惑人心的妖，倒是包藏祸心的人见过不少。如果先生是来捉妖的，那先生来错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法海不留情面的语气逼得吴良哑口无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睛四处一瞟，就定在法海身边放着的紫金钵和禅杖上。

　　“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理想，就是收尽天下妖魔鬼怪，苦于没有师傅指导，只能自己摸爬滚打。久闻大师文武双全，大师可愿收我为徒？”

　　法海摇摇头道：“您又错了。贫僧不会捉妖，没有能力教您。”

　　“大师过谦了。这两样宝物，古籍上虽无记载，但在下对捉妖术颇有一番研究，这像是捉妖之物……”

　　“先生大错。这紫金钵是盛斋饭用的，这禅杖不过是登山助力之用。”

　　吴良又笑起来：“大师，若在下能用它来捉妖呢？”

　　说着，他口中念念有词，禅杖竟“叮铃”作响起来，紫金钵缓缓升起。小青差点惊呼出声，忙捂住了口。法海暗暗使出一道法力，将那紫金钵和禅杖的动静压下来。

　　见此情形，吴良面色一变，嬉笑道：“大师看在下可是可造之才？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驾驭这两件宝物，可它们的神奇之处也已经显现了。大师您看……”

　　“先生的能力，法海叹为观止。这金山寺，怕是容不下先生大才。还请您另请高明。”法海迈向门口行礼，“贫僧还要领弟子们诵经，先生请自便。”

　　“大师，您再考虑考虑？我是诚心的！”吴良高声叫道。

　　小青瞪他一眼道：“大师说了教不了，您这么厉害，另请高明！”

吴良讪笑着行礼离开。前脚踏出门，他回头瞥了一眼小青，嘴角是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细长眼睛里的笑意让小青心里发怵。

　　“他居然能使唤紫金钵和辟邪禅杖。这个人很危险。”法海渐渐握紧了手中念珠。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是妖。”小青有些不安，一处衣角已被攥的不成样子。

　　“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这句话脱口而出，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法海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小青。她双颊微红，低头不语。

　　“别愣着了。随我诵经去吧。”法海快步踏出后院。他能听见身后轻快的脚步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当天晚上小青就睡不安稳，从梦里惊醒时就是一身冷汗，他的细长眼睛还历历在目。然而这变成常态了。她常常走神，盯着人发呆，她面前方圆十丈都不敢站人。

她今夜又照例惊醒。借着月光，她走出门透口气，却发现山林里一道妖气冲天。她在山里住了那么久，从未见过有这等妖力的妖。

　　她化作一道青光直向那个方向去。正在半空中寻找着陆点时，她看见一只兔妖正挣扎在一片黑气下。她看见了黑气的来源。吴良正捧着他常背着的那个布袋。布袋张着大口，黑气就从里面流出来。

　　妖力，竟是布袋的！

　　小青分明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拉着她下去。真是可怕，她已经离那个布袋那么远。兔妖已经快隐没了。

　　她当即抽出她的青虹剑飞出去，“嗖”一下斩断气流，“铮”一声插入地面。

　　吴良急忙收了袋口，抬眼看是小青悬在半空。

　　“吴良！兔妖从不伤人，你为何伤她！”小青将兔妖护在身后，质问道。

　　吴良冷笑一声：“果然，小青姑娘。你是妖。”

　　兔妖在后面小声提醒道：“姐姐，他的黑气很厉害。你小心。”

　　小青收了青虹剑，警惕地开始慢慢后退。她知道凭她的力量，不一定是吴良的对手。

　　吴良捏一道口诀，狂笑道：“既然小青姑娘送上门来，吴某就不客气了！”袋口打开，气流更盛，惊起一大片飞鸟。

　　小青抱着兔妖欲飞走，却被黑气扯着衣袖摔下来。兔妖直接昏死过去。

　　她半边身子麻木着，抬起一只手，手心散发出光来消解这些黑气，形成一道屏障。但随着她体力不支，黑气一缕缕越过来，像章鱼的触手一般拖起她。

　　“吴良……你用妖术来欺负弱小的妖……你就是一个小人！”小青咬紧牙关，齿间迸出这句话来。

　　这反而使得吴良笑起来：“青蛇，我只要收妖，用什么方法重要吗？”又得意地自问自答：“不重要！”

　　胜利在望，他居然哼起小曲儿来。突然一道金光重击他的胸膛，他后退几步，靠到一棵大树上喘气。

　　“吴先生，休要伤害我的朋友。”法海一手持钵，一手持杖，立在小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