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从寺里搬到了寺外的山林,潜心修炼。
过了几年,听闻唐净观官拜吏部尚书,却暴毙家中,这时不过三十岁。小青方才明白法海所说的因果。
每当大槐树抽出第一片嫩绿的叶子,小青就在大石头上刻下一笔。如今数来数去,有一百零一画了。然而他没有来。
鼠老大更老了。他背上的毛秃了一块,也不像以前那样跑起来一溜烟了。他喜欢在迷人眼的乱花丛里晒太阳。他说,鼠老了就是喜欢花,颜色越缤纷越好,越艳俗越好。
当小青表现出一点担心他的意思,他就会拨动着他雪白的胡须说:“担心什么,老了就会死,死了就会去地府,地府我转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在小青刻下第二百画的时候,鼠老大在一簇迎春花下,永远地睡了过去。今年春天的花,开得特别缤纷,颜色特别艳俗。
小青挑了一个开着各色野花的平地,堆了小小一个土堆,又用花种子撒满了。鼠老大走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只好天天来照顾这些新撒的花种。
花开了又谢,开了又谢,后来那片地索性都长了灌木,那个小小的隆起就被灌木遮掩住。
来金山寺的香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以前没有见过的马褂长袍,没有见过的大辫子,都一一见过了。小青按着他们的样子变。
再后来,小青常听见远方有如雷般的轰鸣。一开始她以为是什么大妖出现,循着声去看,却看见一排大黑筒子,低吼着。她确信它们不是活物,因为它们浑身冰冷,没有脉搏,而她偷偷地在它们面前极尽所能地挑衅,它们却从没有脾气。它们也确实法力无边,嘴里吐出火球,对面的城墙就倒了。这么大的力量,小青不曾有过。
金山寺的和尚常有下山的,上山的香客还少了,寺里渐渐苍凉起来。小青逐渐知道,世道变了。大石头上刻满了,她无心去数。她原先是盼望着法海回来的,可是现在她又换了想法。毕竟,在这个时代,她可能也保护不了他。
“女人?”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突然在茶摊边叫起来。四周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瞟他,他抹抹嘴,低头小声对坐他对面的男人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走这一趟,你这必得经过金山,那儿太邪乎了……”
“能有什么,几个丫头你搞不定?”对面的男人脸上长满了痤疮,有几颗是红肿的,许是有点痒,他极不耐烦地挠着脸。
“你不是丹徒县的不清楚,之前有人抄近道走大烟,走小孩儿的,统统吓得屁滚尿流从山上下来,后来神志不清了很久啊。”
“你放屁。再多一百块大洋。再多也没了,卖一个也就挣几十。”痤疮男一口闷下茶。
“哐当”一下,邋遢男将茶杯往桌上一砸。“老子跟你干。”
两人押着六个女人,就抄小道往金山上走。女人们穿着破烂长衫,多是闹旱灾的地方避难来的,家里人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卖了她们。男人给她们取的名字按编号来,一号到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