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那句“对不起,好好保重”之后,元淳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没办法再去看这个爱了小半辈子的男人。她怕一回头,这最后的尊严都没,就像刚才那样,明明是来刺杀燕洵的,可在看到那个热水盘朝着他飞去的时候,这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挡在他的面前。这样的行动已成为本能,如同从前还在长安时那样,元淳知道她戒不掉了。
罢了,这仇是报不了了,她该走了,免得又要惹人心烦,说不定待会燕洵又要将她刚才碰过的衣服烧掉,就像以前在莺歌小院时那样。明明知道燕洵有多厌恶自己,可这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想他恨他爱他,直到再无一丝自我。
望着元淳越走越远,燕洵试图去挽回,可他怎么都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因为他已经害了这个人太多,实在是不能再继续祸害下去。元淳是一个天真善良讨人喜欢的女孩,只要离开了自己,她一定可以找到疼爱自己的人,过着她应该过着的好日子。所以,咽下心头所有的话语,燕洵只是站在原处目送这个姑娘离去,去一个没有燕洵的地方。哪怕这世上并没有这样的地方,燕洵还是希望元淳可以找到这样的地方,一个属于那个小公主的地方。
望着这不怎么喜欢的燕北,元淳还是踏上不知前往何方的马车,她该走了,去她该去的地方。明明这世上早就没有人愿意善待她了也是一样,元淳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因为这条命不属于她自己,是魏皇贵妃,魏舒烨,采薇一起用命换回她的。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因为他们这些真正爱着自己的人希望自己活着罢了。
随着马车动起来,元淳习惯性地碰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兔子尾巴,这是燕洵送给她的,也是她最珍视的礼物。再一次摸过这洁白的毛发,一切该结束了,反正燕洵从来就没有打算把这只兔子送给她,就连这兔子尾巴做的手链也不是燕洵亲手做的,不过是随手买的。罢了,这种廉价的礼物不要也罢,她爱不起这个无情的男人了。
马车一点点远离燕北,那串珍视许久的手链也被元淳扔在地上,她不需要这些了。
这架马车刚离开没多久,奉命护送元淳离开的阿精便在地上捡回这串名为“嬛嬛”的手链。作为追随燕洵许久的部将,阿精自然知道这串手链意味着什么,大概是放下了吧,解脱了自己,也忘记了别人。为了远去的元淳欣慰,也为了还在等着自己复命的燕洵可惜,这一段情愿终究是没有走到最后,因为上一代的仇恨磨灭了未来的可能。既然已经确定元淳离开了燕北,阿精也带着人回去了,他想元淳是不想见到与燕洵相关的任何人吧。为了不惹人讨厌,阿精识时务地回了燕北,去禀报这个结果。
拿着阿精送回来的手链,燕洵的脸色沉得厉害,他这是被遗弃了吧。明明那个人曾经说过永远不放弃自己的,可现在她还是真的走了,即使燕洵是希望元淳离开自己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也是一样。这世上他只有自己了,因为陪伴燕洵在莺歌小院艰苦度日的楚乔也要离去,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那个与他曾经意气相投的宇文玥。用力握紧这串手链,燕洵脸上的杀气更盛,不再带着一丝迟疑吩咐道:“可以行动了,阿精。挑选好我们的人手,让宇文玥永远留在燕北,大魏将再也拦不住我们,阿楚也不会离开我了”。
“遵命,殿下”,没有任何意见,阿精便下去挑选人手。这是一场恶仗,若是不准备好的话,宇文玥都有可能溜走。这是不能允许的事,所以阿精忙着呢。
到处下着大雪,燕洵领着人去布置伏击宇文玥的陷阱,只盼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诛杀他消灭大魏的最大障碍,也是他与楚乔在一起最大的变动。想起与楚乔在一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燕洵冰冷的心里也有了涟漪,他这时候只有她了,不能再让楚乔离开自己。哪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甚至是尸体,燕洵都不允许她离去,因为楚乔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包括宇文玥。
马车没走多远,元淳便下车了,因为她不相信燕洵,上一次的经历已经够难堪的了,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再一次经历这样的波折。随手给了些银两,元淳便打发这架马车继续前往前方,去将那些可能存在的人带到她也不知道的地方。至于元淳则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只要不死,她总会找到合适的地方待着,然后静静地等死,去见那为数不多爱着她的人。
燕北的气候实在是恶劣,素来娇生惯养的元淳有些受不了这个鬼天气。如果还在长安的话,她这会应该还躲在狐裘里烤着碳取暖,或者包的严严实实去堆雪人,打雪仗。这样的日子才是她熟悉的冬季,也是她从小到大一直过着的日子。可惜,她回不去了,因为大魏八公主元淳已经死了,连带着爱着她的人全都死去,这世上剩下的只有她这个无人关心无人在意的孤女,就连去哪都不知道了。
一步两步踩着冰继续前行,元淳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知道向前,她回不了头了。回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让那个看不上自己的燕洵继续取笑自己的痴傻。哪怕这一次燕洵放了她也是一样,因为元淳很清楚燕洵不爱她,从来就不爱,这一次不过是因为一点愧疚罢了。下一次相遇,可能会为她安置一个好去处,例如秦楼楚馆,更甚者是军营,毕竟她是燕北的仇人,那便是她元淳留在燕北必然的下场,她逃不了,也不可能奢望燕洵的怜悯。
望着这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元淳觉得自己脏的厉害,这冰天雪地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脏吧。毕竟她被人玷污了,还不是一个,是十个人,是整整一夜的循环。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也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苦。不远处有一条河,元淳朝着河边走去,她想去洗一下自己,用着洁白的雪水去洗涤自己的肮脏,哪怕这雪水寒冷刺骨也是一样,她有些嫌弃自己了。
渐渐靠近这河边,元淳还没来得及舀起一些雪水便看到了一个人影,一身血与雪的交融,让这洁白的世界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算了,遇到自己算他倒霉,因为元淳恨着燕北人,尤其是男人,而这个躺在河边勉强呼吸着的正是一个男人。所以,元淳轻轻拔出她贴身带着的那把匕首,一点点靠近这个男人的胸口,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这时,这个看不清是谁的男人大概也是意识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念叨着:“活下去,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