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芯毕剥的微响和镂空梅花炭盆内红箩炭清脆的燃烧声。
精致秀雅的寝殿内布置得颇有琴书静韵,仿佛在那份喧嚣的恩宠之下,鸿雪亦有着一份自己的清新雅致,赢得皇帝的垂眸。
皇帝正在专心地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册,鸿雪起身到皇帝身边,笑道:“向例不是生下了孩子内务府才拟了名字来看的么?如今玫贵人还有一个月才生产,尚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就拟好名字了呢?”
皇帝不自觉便含了一分澹澹的笑色,道:“太医说了,多半是个阿哥。自然,公主也是好的。倒也不是朕心急,是内务府的人会看眼色,觉得朕对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特别期许,所以先拟了名字来看。”
鸿雪道:“内务府既然知道皇上的期许,那一定是好好起了名字的。”
皇帝揽过她道:“你替朕看看。”皇帝一一念道,“阿哥的名字拟了三个,永字辈从玉旁,永琋、永珹、永珏;公主的封号拟了两个,和宁与和宜,你觉得哪个好?”
鸿雪笑着推一推皇帝:“这话皇上合该去问玫贵人,怎么来问臣妾呢?”
皇帝笑道:“迟早你也是要做额娘的人,未来的孩子名字朕也让你定。”
鸿雪笑着啐了一口,发髻间的银镂空珐琅蝴蝶压鬓便颤颤地抖动如发丝般幼细的翅:“皇上便拿着玫贵人的身孕来取笑臣妾吧。”
皇帝道:“永和宫热闹得很,纯嫔,嘉贵人,怡贵人,秀答应一个个地陪着玫贵人说话解闷儿,你倒是少去。”
鸿雪不解他是否有试探之意,便娇羞地一笑,“玫贵人总说头晕、嘴里又发了许多燎泡,一直不见好,臣妾也不好老是去打扰。再说了,纯嫔姐姐毕竟生育过,有她宽慰着,玫贵人也安心些。”
鸿雪知道玫贵人这一胎注定是留不住的,所以对于永和宫的一切都是一概不理会,哪怕去永和宫看望,也是随大流,送过去的大多都是金玉瓷器不好动手脚的东西。
终于,在腊月的一天,玫贵人突然早产了。
鸿雪微微蹙眉,道:“太医不是说下个月才是产期么?”
小磊子连忙道:“说是玫贵人用了晚膳正打算出去遛弯儿,结果出门从墙头跳下一只大黑猫,把玫贵人惊着了,一下子就动了胎气。”
鸿雪问道:“有谁过去了?”
小磊子回答道:“皇上,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鸿雪点点头,“知道了,既然其他人没过去,那储秀宫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鸿雪举目凝望着永和宫的方向,这个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
月光将糊窗的明纸染成银白的瓦上霜,帷帘淡淡的影子烙在碧纱橱上。阁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
月上中天,小磊子过来低低说道:“小主,玫贵人生下了个死胎。皇后娘娘说死胎不祥,已经埋了。”
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中茶烟逐渐凉去,散了氤氲的热气。鸿雪微微一怔,点点头,一字一字吐出:“知道了,储秀宫上下对于玫贵人死胎之事,一个字儿也不许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