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1日 晚7点 俄罗斯——格鲁吉亚边境
厄尔布鲁士山,这里是欧洲的最高峰。
与勃朗峰不同,它的周围一片坦途,没有一个伙伴。
它是孤独的。
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所以,景色仍然可以看得见。
山脚下,一片湛蓝色的湖水中间,几块浮冰正漫无目的地缓缓游动。
远处的山峰如一个巨人,突兀地耸立在天地之间,独自支撑着头顶上那片轻飘飘的沉重。
湖心岛上,一个生命正陶醉在绝美的风景里不可自拔。
身穿着丈夫送给她的白色貂皮大衣的女子,胸前别着的不再是家族徽章,而是孩子们的相片。
真美啊,可惜不能带孩子们来看看。她几乎要忘了来这里是干嘛的。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每每在你最享受时,煞风景的人就来了。
不用回头看,听那踩着浮冰跃进的声音她就知道,她的对手到了。
“你来了。”
“是的,去年是你丈夫,今年是你。哼,真有意思。我好像和你们有缘似的。”
“你真敢和我一战?”萨妹终于转过身来,“不觉得不自量力吗?”
“不比一比,怎么知道输赢。从古到今,那些不可一世的王者,不都是被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拉下神坛的么?”塞维利亚抽出腰间的兵器,摆开了架势,“新一年的论剑,就由你和我,拉开它的序幕吧。”
萨妹笑了。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年轻十岁的银河。
不,又不仅仅是银河,还有仁王、蓝狮、马竞、大黄蜂,甚至自己。
这些身影面庞重叠交错,投射在对面年轻的挑战者身上。
年轻真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以想做就做。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没有那么大的牵绊,没有那么强的掣肘。
我也年轻过,我们都年轻过。
我们也曾像他一样,热血沸腾地要去拯救世界,推翻老迈的王者,建立崭新的秩序。
那些叛逆的日子,张扬的日子,狂野的日子,虽然怀念,但终究要过去。而我们,忽然间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被挑战、被攻击、被批判的对象,成了秩序的维护者而不是冲击者,成了力量的持有者而不是修炼者,成了道德法庭的被审判者而不是审判者。
一句话,我们都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厌恶、最想打败的那种人。
这世上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对手,也不是自己,而是时间。
因为,它是不可战胜的。
起风了,平静的水面有了波澜。风卷起蒲公英的种子,纷纷扬扬,落在湖面上,落在小岛上,落在两个人的肩膀上。
那些仿佛万年来一直并且将永远静止下去的冰块,也开始随着波浪起伏,远远望去,就像一群调皮的白海豚,在水面上无忧无虑地嬉戏、跳跃、沉浮······
“那就来吧!”
后记
死亡是尽头吗?还是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结束?
痛苦可以让人快活,而享乐则令人麻醉。
花朵,鸟兽,男人,女人,地球,太阳,乃至整个宇宙,都会有寿终正寝,化为乌有的一天。而我们,不过是这既不永恒,也非无垠的时空里微不足道的一粒细沙而已。
人生短短数十寒暑,争斗、拼杀、欺骗、背叛······
就为了那些根本带不走的东西吗?
也许,只有这样活着,才能证明我们活着。
也许,我们只是想证明,我们没有在精神上死亡。
也许,不这样,我们自己都无法分辨,我们和已经离世的同类有何区别。
总要干点什么。
不是为了攫取,而是为了燃烧。
我是枪手阿森纳。我在此写下这些文字,不是要指责谁,赞扬谁,或者给谁做辩护。
我只想作为一个旁观者,记录下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的后人,曾经有一群他们的先辈,这样痛快淋漓地挥霍过自己的生命。让他们在赞叹自己祖先的功业之余,也恍然大悟,人,原来还可以这么活着的。
命运,就是一对对相互交错的十字线,而我们,全都无处可逃地套在彼此的瞄准镜里。
唯有变化,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