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说点什么的托希尔四下观望了一番，看到的景象让他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拆弹员低着头，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也无暇去恐惧，就像一位艺术家正全力投入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加利亚尼把后背倚在一根梁柱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俯视着下面的场地和已经空空如也的座位。
芭芭拉靠在父亲的怀里，头枕在他的左肩上，享受着那双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的爱抚。就像小时候一样，这个男人永远是她最可信赖的依靠。
稍远处，两位军师在钢架上并排坐下。因扎吉掏出烟盒，从里面抖出2支烟，一支递给身旁的同行，一支自己叼在嘴里。曼奇尼接过烟，做了一个借火的手势，比他年轻的对手立刻送上打火机。二人深吸一口，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要是能有个姑娘在身边就好了。”九爷还是有点遗憾。
“得了吧，你还想多拉一个垫背的吗？”曼奇尼知道他在开玩笑。
“这儿就有个女的，要不要让她跳支舞，满足一下你临终前的愿望？”红黑君也突然有了调侃一下的精神。
“我只会跳死亡之舞。你要是想来个干脆的，我很乐意服务。”
“算了吧，你的舞姿我可没有能力欣赏。再说，等一会儿我们都会瞬间升华成为蘑菇云了，这样还不算干脆？”
“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爽朗的笑声里，托希尔好像突然悟到了什么。
这是一群真实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不是完人、圣人，他们有缺点，有不足，有人性的阴暗面：贪婪、好色、胆怯、傲慢、迂腐。但是，在面对灾难时，面对死亡时，面对让他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命运制裁时，他们却体现出一种让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超然。
这就是米兰人，这就是米兰城。这就是它历经数千年岁月风霜，遭逢无数天灾人祸仍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托希尔也不想走了。他只是有点遗憾，自己刚刚对这座城市、这对仇敌、这群没落贵族生出喜爱之意，想要和他们长相守，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时候，竟已是末日。
武馆外，整个城市正走向它生命的终点。
人流很长，车队很长，但没有电影里的惊慌失措，歇斯底里。
指挥撤离的军官、士兵、警 察、消防员······也都面色平静，哪怕只剩一秒钟，他们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每个人都好像明白，事情的真相绝不是简单的瓦斯泄漏。他们跑得快或慢，对他们的寿命长短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既然如此，还急什么？
从希腊人到罗马人，再到今天的米兰人，南欧文明永远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慵懒气质，就像地中海炙热而恒久的骄阳，就像面对利刃还在思考数学题的阿基米德。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车里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
“孩子，你不需要想这些，只要向上帝祈祷就够了。”母亲面带微笑。
“上帝会听到吗？”
“会的。只要你相信，他就会听到。”她深情地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还有五分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