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我院里的海棠挂了一树。”

“阿祺，花开了吗？”

“开了，我知道的，我今天早上就知道了的。”

“在上面呢？今日可就你一人穿了白衣，我用了望远镜的，坐在车里，我看了许久的。”

“看到了的，我没有望远镜，我也看到了的，宋家的宝贝女儿，又极喜欢一身白裙的，整个京城当初也只有你一人了。毕竟你是说过想让白裙子长在自己身上的人。”

宋憬榆心里感触很大，她没想到自己小时候一句随意出口的话，会被他记到现在。她不敢再看马嘉祺那双深邃的眼睛，她自小就对那双眼睛又爱又恨，马嘉祺总用他那一双坠满深情的眼睛望她，教她羞红了脸才肯罢休。

她只得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亚轩，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出来。马嘉祺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花一般的笑容，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吗，”宋憬榆仿佛没看见马嘉祺的眼神，自顾自的说着“宋亚轩是我哥哥，亲哥哥，他都没认出来我，但我和他明明前几日才见过。”

马嘉祺这才知道，宋亚轩是不知道宋憬榆和他之间的事的，可他想不明白，宋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比宋憬榆还大的孩子。

“别太惊讶，哥哥小时候就养在我外祖家里，你没见过也很正常，毕竟十七岁之前我都不知道。”宋憬榆说的很是轻巧，“能不能别和别人说，哥哥他想靠自己，他很不容易。”

“好。”马嘉祺对这样懂事的宋憬榆是心疼的，小时候的她磕了碰了会来找他甜甜腻腻的叫一声“阿祺哥哥”，然后委屈的把伤口亮给他看，要他帮忙吹吹。

可如今她只字没提她为什么被带出来养着，也没说不告而别后她去了哪，她只记得自己哥哥的不容易。但他看得出来，他的女孩活泼不似从前，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悲伤，就像西湖边弹着琵琶的亡国女，风采依旧，心神却不在了。

他感受得到宋憬榆的小心翼翼，那股担忧似乎都压过了她心里的悲伤。

“阿榆，我院里的海棠花，挂了一树，有时间去看看吧。”马嘉祺打开车门，在门合上的最后一刹那，原谅了宋憬榆。

就好像寂静的深夜里突然亮了一盏灯，那光微弱的样子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不久后灭掉，可对于久处黑暗中的人来说，就像救命的一般。

宋憬榆走向了第二辆车，那车的牌照是1212，那是马嘉祺的生日。宋憬榆从来不乘坐别的车，这车她去哪都带着。

其实，山城的景色是极美的，宋憬榆特意在征求了少年们的意见后让司机放慢了速度，许久未回，宋憬榆看着她基本要认不出了的重庆，用手抚上了车窗，好像在描摹着变化巨大的山城。

他们是要经过宋家的老院子的-----其实本是不用的，但她就是要走过那边，去看看那一树的繁华。

马嘉祺是看出来了的，他对这儿的路在熟悉不过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直到最后也是。他懂得小姑娘的意思，他也想再去看看那树海棠，几时不见，不知道有没有调皮的风儿吹落了他的思念......

车很快就开过了宋宅，那树种在宋宅的海棠摇曳着枝条，雪白的花瓣大把大把的落，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也像是在迎接它的天使回家。这是马嘉祺心里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海棠也有这种感觉。

十五分钟的路程，在各位不知情少年的嬉笑里，在马嘉祺的放纵下，也在宋憬榆的有意操纵下，硬是开成了一个半小时。明明重庆变化很大，但宋憬榆指挥着司机左拐右拐后，竟真的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座海棠园。

这里种着几亩的海棠林，各种各样的，独独没有白海棠。宋亚轩这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妹妹，他悄悄地走上前来“累不累小憬，”宋亚轩抬手揉了揉宋憬榆的脑袋，这是宋亚轩在宋憬榆还不记事时最爱做的事，他日日盼着妹妹记住他。可妹妹记事了，就不见了，他哭了许久，可外祖说，小憬要走，才能活。外祖揉着他的头发，外祖从没这么温柔的对过他，可当外祖说话的时候，那股陌生的沧桑感令他害怕，他知道，妹妹确实不会回来了。

他成年那年，又一次看见了妹妹，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裙子，手里捧着一盆同样雪白的海棠。她好像在发光一样，宋亚轩就感觉心里的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相信了现实，妹妹真的回来了。

他想着当时就要去抱抱妹妹的，可外祖拦着他，告诉他妹妹不记得他了，要他慢慢来，别吓着妹妹。

宋亚轩当时的心就凉了大半，他懊悔自己的莽撞，也懊悔自己当初的无能，甚至怪起了家里人，但他知道，那是不得不做的，那是妹妹的命。

“怎么肯让人来这片海棠园了？”宋亚轩少有的冷静，他是个脾气好的，却也爱闹，鲜少见着这兄妹二人如此安静的站在一起说话。

“因为他原谅我了。”宋憬榆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山顶，没有人知道，塔里种着一株白海棠。少女的额头在阳光下更显洁白，她把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宋亚轩许久没见过如此明媚的宋憬榆了，但他开心，他认为这样才对。

“谁？”宋亚轩是不知道这事的，这事除了马嘉祺和宋憬榆自己，谁也不知道。

“没什么，花开了，不看该败了。”宋憬榆没厘头的冒出这样一句，起身回了别墅。

宋亚轩没听懂，但他也知道，妹妹的心结开了，这就够了。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