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晴將眼睛閉上,是赴死的決心了。
真蠢。
為什麼會有那該死的衝動,想要躲到這種地方來呢?
這時,她感覺自己的雙膝砸到了牆面,踢落一塊磚石,發出”碰”一聲畫破黑暗的敲擊聲。
不只視線黑暗了,連帶著聽覺也沒了。
她索性讓自己的身軀鬆軟而下,強迫著自己去想著那些美好的過往,明天在牆的另一側等她。
“明天哥哥!你要接好喔!”那時候翻躍過牆的興奮感,轉身而起仰望著藍天白雲,隨後身軀一旋像是將所有的暖風都包進了
自己的心窩裡。
最後,是那溫暖的懷抱,等著她。
“明天哥哥……”
何舒晴顫音抖著,眼淚燙過了她的面頰,眼睛一張,她又看見了眼前黑暗的星空,根本就不是藍天白雲。
突然,一股熟悉的氣味襲上。
她全身顫慄,身體已經不受控地躍過最高的牆磚,筆直朝著下方的碎玻璃罐衝了下去。
“唰”一聲,速度瞬間加快。
她眼睛還來不及閉上,便感覺視線裡衝進一道黑影,不假思索地雙膝跪落在地,雙臂微弓而起。
瞬間,她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是佔滿她整個腦海的溫暖懷抱。
“唔……”
頭頂上傳下一聲男人喉嚨裡沙啞的聲音。
何舒晴雙眼的淚霎時潰堤,還未看清男人的容貌,便激動得翻進身後男人的懷裡,將自己的雙臂藏進了男人的腋窩下,緊緊勾
著。
“明天哥哥,我好怕……我好怕……嗚嗚嗚……”
她窩進男人的懷裡悶悶哭著,嗚噎不止的啜泣聲在男人的胸懷裡拉著長音,不斷顫抖著。
男人覆上大掌,發抖的力道像是要將她的頭壓進自己的骨肉裡,不願讓任何的冰冷竄入兩人的空間裡。
“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他喃喃說著。
隨後,他將女人推上前,仔細環顧了一番,確定女人毫髮無傷後,緊繃的肩膀才鬆落而下。
何舒晴擦去眼淚,凝視著眼前的男人。他依舊是那樣,是她的守護天使,是她的明天哥哥。
迷濛的淚眼裡收進男人不平衡垂下的右肩膀,隨後又看見男人膝蓋上被碎玻璃罐鏨滿的傷口和傷痕,鮮紅的血液從膝蓋上滾滾
冒出。
“子昊……你受傷了?”何舒晴虛弱無力的氣聲喊著。
這時,程子昊反而捂起她的嘴,對她示意要安靜不能出聲,一雙明亮警覺的眼神越過牆面,朝著她老家裡盤桓在客廳各處的男
人看去。
何舒晴搖了頭,滿心的焦慮都是男人身上的傷,但他的注意力卻是停留在怎麼繼續保護著她。
隨後,男人將她拖進自己的左肩,壓低她的頭和身軀,要將她塞進牆面下的一座破爛鐵皮小屋裡。
那是當初男人幫跛腳蓋的簡易小屋,兩側的鐵皮已經生鏽不堪,插入了兩旁的泥土裡。
男人不顧自己右肩膀的脫臼,用力將那些鐵皮從泥土裡抽出,蓋上她的頭頂。
“不要……”她低聲吶喊著。
眼看男人只顧著將她藏匿在鐵皮裡,完全不管自己的危險。
他呢?
他難道又要自己出去面對危險嗎?
“不要……我求你不要再這樣了……不要丟下我……”何舒晴又再次喊著,從鐵皮的縫隙裡伸出手來,將程子昊的手抓了起來,
不讓他離開。
“我們一起躲,我求你……”她哭著,請求著。
男人停頓了半晌,垂下的眼神宛若思考著甚麼。
許久,男人嘴角無奈揚起。
終於,何舒晴窩進了男人的懷裡,周遭的鐵皮遮得滿是坑洞,不只可以從縫隙清楚看向外頭,想必外面的人也看得清楚。
簡直是漏洞百出。
但那一刻,她卻不害怕了。
“等等他來,我們就等於甕中捉鱉了。”男人在她的頭頂上,細聲落下威脅。
但她一點都不怕。因為她不要看男人為了保護她,而讓自己受傷,她要與他一起面對,一起承擔所有危險。
何舒晴縮在男人的懷裡,屁股壓在男人的腰部上,不斷發抖著,滾著淚水的眼眶緊張地盯著縫隙外的地面。
男人完全知道她的恐懼,縮下身將她抱得十分緊,敏銳的眼光一樣環掃在鐵皮的外處。
所有能掌握的範圍,一概都不放過。
這時,一道黑影走進,踩破了更多的碎玻璃罐,發出”嘎嘎嘎”的摩擦聲。隨後皮鞋停在了玻璃罐上,影子低下頭,盯著自己
腳下的玻璃。
何舒晴記得那個皮鞋,就是剛剛在她手邊倒數計時,不斷踩踏出魔鬼般噪音的皮鞋聲。
突然,皮鞋頓了半晌。
緊接著鞋頭傾斜,挖進了玻璃罐下殘留的血跡,一聲仰天的大笑和嘲弄。”程子昊,你的IQ真的遇到這女人就沒轍了,是
嗎?”
話語接著幾個踩碎玻璃的腳步聲,”踢躂踢躂”地朝著鐵皮屋走進,停在了何舒晴的視線裡。
完了。
他果然知道他們躲在這裡。
沒多久,流哥喉嚨裡又拉起一聲狂傲的奸笑。”哈哈哈!她叫你這樣躲,你就躲啊?”
何舒晴全身爬起冷顫。
這男人也太聰明了吧?
知道他們躲在這裡還情有可原,畢竟這地方本來就破綻百出,但竟然還知道是她拉著程子昊一起躲進來的?
是甚麼樣的邏輯,促使他得到這樣的答案?
就在何舒晴打著冷顫時,身後的男人挪起身來,將四周的鐵皮掀開來,一副冷漠而不悅地站起身。
她趕忙跟著爬起,拉著男人的左手,縮到男人的身後。
流哥右手指靈活轉著小刀,繞過拇指的斷截時還可以俐落頂起小刀的刀背,在上頭旋轉數圈。
“程子昊,你怎麼老是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啊?就因為這女人?”流哥冷冷的眼神,朝何舒晴看來。
她有些不服氣。
從剛剛就一直諷刺她是拖油瓶,是嗎?
程子昊絲毫不受流哥的調侃,依舊是穩如泰山,微瞇的眼神彰顯出自己的不屈服,一身孤傲的氣息表露無遺。
那模樣,看得流哥更是不爽了。
他停下手指裡的轉動,朝著程子昊身後的何舒晴挑去了眉眼,那眼神看得何舒晴極度厭惡。
她最討厭人家用那種打量的眼光看她,彷彿她是甚麼拍賣的商品一樣,待價而沽似地。
“女人,妳老公不喜歡短頭髮,我也不喜歡。”流哥又盯著她的頭髮,嫌棄地提著嘴角。
何舒晴瞪著大眼,表情裡爬滿了憤怒。
真是多管閒事啊!
管她要不要剪短頭髮啊?這些男人真是有毛病!
她每晚光是要閃躲程子昊有意無意的眼神,就覺得很不自在了,她怎麼會不知道程子昊確實不喜歡她的短髮,只是都沒有說出
口罷了。
她剪短髮回去的那天,這男人坐在餐桌前恍神了許久,盯得她像是滿身爬滿了跳蚤,不管往哪裡移動全身都搔癢不止。
最後還是房嫂打破沉默。
“還不錯,很清新,新形象。”簡單說完後,房嫂發現自己也沒話說了,趕忙端起水果離開,留下她和男人尷尬的場面。
終於,房嫂的暗示後,男人才勉強拉開嘴。
“不錯。”
之後,就又甚麼話都不說了。
結果現在,這流哥竟然當她的面,嫌她的頭髮醜!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打破了盯著她頭髮看的節奏,直接開口批評她的頭髮。
突然,她憤怒的眼神一抬,黑暗裡閃過了一把銀亮的小刀,直接插在程子昊腳邊的泥土地上。
“來一場吧!”流哥對著程子昊,挑去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