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车上/

我和夏至深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眼眶通红，可怜兮兮的模样还使得陌生阿姨来安慰，以为我俩是因为没考好在自责。

其实不然，慌张无措卷席了全身，身体都有些飘飘然。

夏燃“会没事的吧？”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感受到夏至深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他脸上挤出笑容对我点了点头，那样的表情我从未在夏至深脸上见过。

仿佛再告诉我一定会没事的，万一是我们猜错了呢，万一只是胜哥他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我试图用无数不合理的解释来掩盖内心早已认定的真相。

一下车就看见停在车站的自行车，这是我攒了两个暑假的打工钱买的，我们三一人一辆，夏至深熟练的上了车，我自行车没有后座只能垫上两本书和夏至深身体紧贴在一起。

夏至深骑得很快，皱着眉头往前倾，我贴着他的身体虚搂着他的腰，路上很多坑坑洼洼导致车一抖一抖的，平时我们三还觉得挺有趣的，但现在只觉得心烦气躁，连路都欺负我们，阻挡我们施展正义。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紧张，夏至深虽然没有减缓速度，但闷闷的说了句什么，我没太听清楚，他的话就融在了风里。

回到村子里，夏至深让我跳下车去胜哥家看看人在不在，他帮我把车停回我家去，我连忙点头甚至没有和夏至深多交代两句，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了胜哥家。

路上的人很多，很多正边做着农活边等着孩子回家报喜，可我的耳畔只有风声了。

这条路很长很长，汗水几乎打湿了全身，我分不清脸上滴下来的是汗水还是眼泪。

这条路长的似乎没有尽头，我拼命的奔跑，才看到一点点影子。

终于到了。

那扇平日敞开的大门此刻紧紧关着，平日能听见的欢笑此刻不在，安静的有些可怕，我看着高高的木门，老旧的铁锁，锈迹斑斑似乎一推就倒。

门后是什么？

是慌乱的心跳，还是绝望的眼泪。

是自以为是的爱，于是将爱变成枷锁，牢牢捆住大门。

夏燃“春燕姨，你，你让我见见十二好不好。”

不知多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里面那个少年。

春燕姨，我觉得这是个散发着生命里的名义，比我的名字都要好听，春是新生燕是自由，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十二的母亲。

就算没有读过书的人也知道中考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有多么多么重要。

可我有点不明白，原来温柔的人也会这么狠心，原来温柔的人也会忽视别人的努力和付出，忽视天没亮就起来背书的拼劲，忽视每天清晨走的几公里山路，忽视一个人前程似锦的未来。

用爱的名义，在十二腿上绑了长长的枷锁，将他永远困于这一方天地。

意识到自己哭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加苦涩，“进去吧，我给你开门。”春燕姨不敢看我，她不敢看我，她又怎么敢面对夏十二。

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我没有看见争斗的痕迹，一切是平静的，却没法让人感受安宁。

我轻而易举就推开了胜哥的门，他傻傻的坐在床边，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一时间无从适应，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

夏燃“胜哥，我能把窗帘拉开吗？”

我走到他床边，小声的哭了起来，边哭边一点一点靠近他。

他没有回应我，我也知道他不会回应我的，他总是喜欢沉默，开心的时候在一旁沉默的笑，伤心了也躲起来沉默的哭。

夏燃“夏十二，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哭着说，我觉得我没有脸面对胜哥，是因为我一时疏忽忘记了胜哥，才导致他被困在这里没法去考试，都是我的错，胜哥是我们十几个读书的孩子里最努力的，也是最有天赋的，就连下乡支援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夏十二这个名字太敷衍了，只是因为他生日是十二月就这么叫了，所以我叫他“胜哥”，长胜的意思，我希望他一生顺遂，永远胜利。

我越想越气自己，蹲在床边拉着胜哥的被子哭，心里数落着自己太不争气太不像话了，明明胜哥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我却因为心里难受忍不住哭。

我爬起来坐在床边，有些强势的把他的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十二他真的，毫无生气了。

他有漂亮的眼睛，里面总是装着各种情绪，可现在那些都不见了，像是新生的树木因缺水而枯萎。

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直勾勾的看着我，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痕迹，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

我上前两步蹲在床边，抬头看着他的脸，心里又泛起酸涩，我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我还是个罪人，不可以。

夏十二“别难过，大不了就呆在这里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胜哥平时总是会在我和至深松懈或者想要放弃时给我们加油打气，他真的真的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用一种最理想的方式去迎接新的人生，他是我们当中最不愿意留下来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值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胜哥捏着我后脖颈的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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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