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生（一）

天青日白，街头小市上熙熙攘攘。即使是坐在酒家里吃着酒、啖着肉的客人，也能听见从街上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呵呵笑话，我都不敢说我做得到。”腾蛇一伸脖子，熟练地甩了个白眼。

“客官你这话说得有趣，要是大家都能做到，他们又怎么称得上是神医呢？”

小二说起劲来，顺势抓起架在桌上的一双筷子，挥舞着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东巷老吴家的儿子出海回来，本来没什么事。你猜后来怎么着？”

小二又作势抓着竹筷，跟随着眼神在几人面前转了一圈，向璇玑一指：“嘿！当晚天还没黑，他就挂了。后来老吴的婆娘去叫小吴头吃夜，谁曾想，等看到小吴头的时候，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凉了！”

“故弄玄虚，没点意思。”话是这样说，但腾蛇的目光却很诚实地盯着小二。

“唉……生死有命是寻常，可惜两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生死各有命，璇玑也只道是世事无常。

“嘿你先听我说完！”小二接着说下去，“生死有命确实是寻常，人心总归是肉长的，老吴两人哭嚎了大半日，也没心思去张罗后事。所以这琐事就落到了老吴家的大女儿身上。”

“还有个女儿？”海生一脸疑惑，转头看见腾蛇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暂时忘了自己还有一张唠叨的嘴。

“正是！”小二看众人上钩，讲得更是起劲，“或许大家来几壶佳酿，慢慢听我叨？”

“诶！小二会做生意……那咱就来两壶。”腾蛇先开口应承了。

璇玑手肘捅了腾蛇一记——敢情这钱不用你出就使劲儿花是吧……

腾蛇傻笑着躲开，右手催促着小二话接下文：“快说快说。”

大虎见状也碰碰海生的手，附耳小声道：“他们怎么老是拉拉扯扯……”

“关系要好哈哈哈……”海生无奈回道，“就跟我们俩差不多。”

“你们还要听不听——”小二见各人交头接耳，急忙催促。

“啪！”一个算盘敲在了小二头上，“没事干呀！去去去，快去干活，闲得要命就去后院洗马厩，真是——”

眼见一个黄灿灿的物体从小二身后走出来。估摸着店里的掌柜。

小二也在掌柜的大嗓门中跑开了。

掌柜的作了个揖，黄灿灿的衣摆扫过众人眼前，仿佛遮住了眼，又掀开。

好一个富贵逼人啊，璇玑心想。目光转到腾蛇处，看见腾蛇因憋笑而抽搐的嘴角。

“各位客官，那个臭小子天天想着偷懒，让各位见笑了。”掌柜客气说道。

“不会不会，我们也爱听故事。”璇玑客气接道。

“那后来呢？”海生成了腾蛇的嘴替。

“啊，后来啊，”掌柜一愣，没想到还有人纠结刚刚的故事，倒也爽快，“后来不就是那吴家大姑娘路上遇到了贵人，把小吴头救活了。那贵人也就出了名，在我们这小地方置办了一块地，做了个药堂，造福我们这些乡里。”

“可那人不是死了吗？”腾蛇和璇玑说道。

“这不就是那贵人的神奇之处了，听说他们只在小吴头周围转了一圈，过没多久，他就活了，老吴欣喜万分，还差点撅了过去。”

“等等，人死怎么可能复生？”腾蛇说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房间里只有几位贵人，连小吴头他父母都没让进，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掌柜摊手道，“那——各位，吃好喝好。”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转了圈呢？”海生说道。

“啊这——听说，呵呵，听说……”掌柜打着哈哈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有活了，”璇玑目光转了一圈，“那群人不知道是人是妖。”

“听掌柜的说——‘他们’，看样子不止一个，”腾蛇叹了一口气，“干活咯。”

“那我能做什么吗？”大虎小声道。

“你帮我们留意一下周边的情况吧，在我们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海生给了大虎一个鼓励的眼神。

“嗯——”

“那敢情我们在这里听了个寂寞？还找了份工作？”腾蛇嚷嚷道。

“客官，你们的菜来嘞——”刚才的小二端菜过来，麻利地上了桌，“什么听了个寂寞？”

“这生死人的贵人到底做了什么？”璇玑连忙接上话头。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小二说罢，凑过去小声道，“不过那几位医师确实很奇怪，两个大男人天天带着个躲人的小孩。”

“什么躲人的小孩？”腾蛇好奇起来。

“我家嫂子身子弱，经常去药堂拿药，她说——”小二梅开二度，皱眉看了几人一圈，“药堂的两位医师的药很好，人也看起来高高瘦瘦挺端正的，就是那个小孩看起来怵人。她每次拿药，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死死钉在她的后背。好几次回过头看，都看到有个小孩躲在墙边，老是双手扶着墙，露出个头，看着就特别瘆人。要不是桃源里的药特别有效，她可不想再去。”

“那是谁？”海生疑惑道。

“听嫂子说，是药师的妹妹，”小二突然一个激灵，回头发现掌柜正瞪着眼睛，准备操起算盘出柜台，“啊各位吃好喝好，我去后厨看看其他菜好了没——”人影消失，只留下嘹亮的嗓音。

“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吗？”璇玑问道。

“还能怎样，妖呗。”腾蛇含糊不清地回道。

原来腾蛇已经赶超在座的其他几位，早早地干起了饭，筷子也顺势送了几块肉到璇玑碗里。

璇玑低头一看，笑出了声，原来自己碗里早就堆满了菜。

看璇玑笑了，腾蛇对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大虎说：“你的自己来。”

海生也给大虎夹了些菜，自己勤勤恳恳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