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一）

烟花升上空中，迸裂，扩散，高温燃烧后的渣滓燃尽最后的光，在灰白的烟雾中渐渐黯淡，浓郁的硫磺味中穿过轻柔的风，悠悠地拂过她的脸庞，花瓣从她青白的皮肤上跌落。

恍惚间，腾蛇想接住滑落后直直坠下的花瓣，一伸手，却是满目鲜红。

“哐”的一声，腾蛇四肢扭动后猛地惊醒，用手将胸口拍得像个大鼓一样砰砰作响。

“吓死小爷我了，做的是什么鬼梦！不行不行，梦都是反的，”又气冲冲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神，他随即跳下床榻，信手掐个咒印就消失了。

他来到璇玑的房间，没人；又来到后院，也没人；又匆匆地出现在厨房，终于看到了那抹蓝色身影。

“臭小娘，躲着小爷我做什么好吃的呢？别想吃独食——”聒噪本噪人还未至，璇玑就听到了大嗓门的护食发言。

璇玑一抬头，腾蛇的手就已经到眼前了，她掠起大勺就是一打，腾蛇立刻龇牙咧嘴，吃痛似的收起蠢蠢欲动的小爪爪。

“别呀！我可是你的灵兽，你可不能虐待我啊……”腾蛇委屈巴巴的，又装作一身风骨，双手抱胸斜斜地看璇玑，又睨了睨锅里的水汽氤氲的餐食。

璇玑也不恼，说：“你上辈子该是饿死的。东西刚好，烫着呢……”又含笑瞪了腾蛇一眼。

腾蛇嚣张地撇了撇嘴，气势汹汹道：“老子是天界第一的神君，打架靠的是本命真火，难道还会怕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他眯起眼，“不对劲！该不会是收了不知名的野味，开始嫌弃起我这个天界最帅的神君了……”

“要说野味，也只有你这一只吧……”璇玑撇了他一眼，“来来来，劳请野味神君大人您就自己拿吧……”璇玑赶忙移步到腾蛇身后，把腾蛇往锅前推。

腾蛇本想反驳“野味神君”的称号，身体却很诚实，自觉拿了糕点就往嘴里送，“嗯……不错不错，人间美味，不过如此，”又拿了块扔给了璇玑，“来一个！”

璇玑接下糕点，凑到腾蛇面前笑着说：“多谢神君大人……”

“哼哼……”腾蛇局促又得意地笑出了声。

一边啃着糕点，一边望着璇玑月牙似的眉眼，想起她的遭遇，又莫名牵连起千年前见过的花

——这种花长于山野，花极小，或白或紫；花梗细弱，远长于叶片；萼片末端呈浅齿状，花瓣向下生长，侧瓣微凹，如翅如剑，贴着地面成片肆意生长。

他想，要是能早点遇到璇玑就好了，可以早点带她去看看这像她一样固执生长的小花。

一道光飞来，是一封传书。

璇玑挥手展信，“是少阳送来的，说是北边有异象。”

“走？”

“走。”

腾蛇嘴里叼着一个糕点，又顺走了剩下的。

一人一蛇就在片刻间敲定了行程，启程去了北海。

路上。

“臭小娘，北面不是一向太平吗？这次是什么事，居然惊动了少阳……”

“北海海域出了问题，今年的风来得迟，鲲化鸟的时间延后了，有一部分鲲留在了北海。”

“这风来不来的，总有些变化，那问题不大啊——”

“本来影响不大，但有一群伙人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提前引阵捕鲲，这可不行。”

“不可能！鲲和我们腾蛇一族一样，乃是天生灵物！化鹏后，很快就能化形成神，也不是什么人都动得了他们。”腾蛇一脸骄傲，指尖撩起额前一捋长发向后一甩。

“确实，但北海的守境者发现了鲲的尸体……”璇玑一脸忧虑。

“尸体？！那可相当不妙啊……”

用不了多时，二人来到一道条水道边，那是一条不算宽敞的河，堪堪能落一芥小舟，腾蛇随手掐了个印，嘴里念念有词，拽上璇玑，一脚踏入水中。

河水看着不深，可当他们没入水中后，却是怎么下沉也见不着河床。二人继续下潜，一阵轻微的震荡泛开，预示着他们已经越过了一道结界，头顶的水域也透着隐约的光亮，二人又向着亮光游去，慢慢向上浮出水面。

到了北海之境。

放眼望去，一边是茫茫水域，杳无边际，一边是无边黄沙，怪石嶙峋。

上岸后，璇玑和腾蛇按原计划，分别向两个方向释放出灵域，感知四方情况，搜寻鲲的尸身。

灵力像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荡开。

突然间，狂风骤起，似一道铡刀削过，正正地砍在二人之间。

璇玑和腾蛇向两边跳开。

“定坤——”璇玑大喊一声，手起剑落，一道剑风，直直地向狂风来处砍去。

腾蛇见状，几步跃至璇玑身边，翻手掐了个护身咒。

剑风落地，掀起满天烟尘，璇玑和腾蛇向前走了几步，一探究竟。

一道黑影冲撞而来，璇玑握紧定坤就是一剑，腾蛇在身侧准备包抄。

剑还未落，璇玑一顿，收了剑势，动作稍稍一歪，剑气在黑影身旁落下，掀起一阵烟尘。

“战神的剑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锋芒毕露啊……”黑影笑道，缓缓走出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