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么早?”叶子眉坐在餐桌前玩着手机,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
“睡不着。”
夏叶以往的工作都是三班倒,一个班五个小时中间又隔五个小时,每每一天班下来要十一个小时,鉴于如此折腾的排班,夏叶是抓住一切能睡的机会,偶尔有一天休班,太阳不晒屁股不会起。
“呵,我要是你都没脸活下去。”
夏叶瞧着叶子眉嗤笑地表情,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心想着,自己这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摊上这么一个妈。
“跟我去菜市场。”
夏叶抬起头,也是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
”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块出门吗?“
”带你见见世面!瞧你整天那副老杆子样!“
夏叶心里嘀咕,菜市场能见什么市面,还不是她又想作妖,自己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板桥菜市场离夏叶家住的小区只一条街之隔,正如其名,市场最初是在桥两边摆了几个小摊,后来做生意和买卖的越来越多,就顺着桥向两头延申,发展到今日已顺着工商河岸边绵延的三站地之多。
桥南街口集中了几乎鱼贩,各样海货和淡水鱼应有尽有,最惹眼的是一辆红色的平板三轮车拉着一个一米见方的鱼缸,里面是装了诸多的活章鱼,不远的地方支了几张折叠桌凳,有些爱新鲜的人,好坐在一边直接蘸着芥末吃现宰的活鱼生片。
夏叶小时候常被叶子眉拉着过来,却不是为了贪新鲜。而是她每每让叶子眉不顺心,就会被揪到鱼摊前,恶狠狠地指着被活生生刮鳞开膛的鱼,那些被徒手扣出的内脏,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儿,通通被丢进垃圾桶,叶子眉用几乎能抓破夏叶眼球的猩红指甲,在她眼前指指点点,“你以后连这个都不如!”
那时卖鱼的是位姓黄的老人,他好把别人不要的鱼头收起来,熬一锅浓浓的鱼头汤,加以特殊的佐料,虽然味道颇佳,但闻起来有股怪怪的臭味,时间久了,便有了"臭鱼头"的外号。
他收拾鱼的手艺很好,刀功精巧,手法也快,尤其擅长处理燕鱼,往往一盘生鱼片全部摆盘完毕端上餐桌,鱼嘴还会一张一合,像活着一样。
因此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食客。
那时他时常调侃伫立在他摊前,像雕塑一样的夏叶,"等再过几年,我儿子继承了我的手艺,我就再也不来这儿了。你呢?"
每每这时,传进夏叶鼻腔内的腥味儿就更加浓烈,仿佛她自己就是那些垃圾,表面上装得人五人六,暗地里却是连野猫畜生也懒得蚕食的败类。
如今石桥是再见不到"臭鱼头"了,顶替他的是他的儿子,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摊位也从原来的一两张折叠桌子,变成独门院落,下午临近饭点儿,新老食客便纷至沓来。
此时他正为新到的食客端上刚片好的燕鱼,鱼嘴还一张一合,仍像是游在水中那样。那位男食客戏谑地把抽剩的烟屁股插进鱼嘴,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引得一桌子人哄堂大笑。
只因这种场面见得太多,夏叶才明白了那个道理,叶子眉并不是恨她,而是这种人生来无爱,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