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

风雪大了，草原上一片空寂，只偶尔传来几声马啸和马夫的吆喝声。

马车在积雪中渐行渐缓，终于停了。

“公子，风雪太大，马车行不动了。”篷车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是马夫下车去查看了。

车内。

“你体寒，喝了这羊奶暖和些，莫着了凉，”回纥服饰的少女将囊袋递给少年，“羊奶还热着。”

少年抬起头来，脸色并不太好，眉目郁结，似是终年病着。

“要动手了么？”陈述的语气，却吓得少女拿着囊袋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也好，别把我交给突厥人，”顿了一下，“我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不得好死。”说完略微自嘲的笑了起来，伸手接过了囊袋。

啪！羊奶洒了一地—少女的手还停在空中，身体以一个向前的姿势倾斜着。片刻后，又坐了回去，敛着眉目低着头，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这是做什么？”少年向来平和的脸霎时间变了色，翻涌着磅礴的怒气，双手似乎要嵌进少女的肩膀，“是打算把我献给突厥人还是打算任务失败自行了断？！”

“让你平安脱身的办法我至少有十几种！只要你住手！你明白吗？”

少女的声线没有什么起伏：“你又不是草原上的人，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骨力裴罗的追兵射杀了。”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那会儿病怏怏的也活不了。”

“我们两清了。”

所有的怒气骤然偃旗息鼓。少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呢？她说的没错。

当时他只身献计入回纥，不得信任，又重病缠身。机缘巧合救下了她，既护了她一命，也捡回了自己的命。着实两清。

或许应该质问她。问她为什么要替突厥人卖命？然而他并不想问，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唐军马上就到了，突厥必亡。”

少女恍若未闻，站了起来，向车外望了望：“这儿离凉州已经不远了，你好自为之。”说罢，也不看他，消失在了风雪中。

少年并没有去追，只是捡起囊袋，微微笑了，三分怅惘，七分释然。

马车又缓缓地动了起来，向着来时的路。

公元744年（天宝三年），以骨力裴罗为领袖的回纥联盟在唐朝大军的配合下，推翻了突厥汗国，并建立起漠北回纥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