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了……
他亲近的长辈叫他“阿离”,他的友人称他“公子”,在人界其他人称他“前辈”,在神界称他为“殿下”。
“婴”这个名字,早就放在时光的长河中,渐渐地成灰,拢于心底。
——
八万年前,十里桃林。
“折颜叔叔,爹爹……去哪了……”夜离此时仅三百岁,却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生离死别。
“阿离乖,你父君他……离开了。”折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这样的谎言来安慰孩子。
这孩子出生就离了母亲,如今好容易破镜重圆,竟是又要是去父亲。
“那,父君会回来吗?”夜离伸着手,拉了拉折颜的衣袖。
折颜沉默一会儿,这才艰难的道:“你父君……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不,不会的!”夜离坚持道,“父君一定会回来的,他舍不得阿离和娘亲,再说了,之前他们也说,娘亲不会回来了,可是娘亲,娘亲她就是回来了,娘亲回来了,父君也会回来的!”
折颜不知道说什么,他想告诉夜离,这次不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嗯,他会回来的,阿离要乖,不要让你父君知道,你在他不在的时候调皮了哦……”
少年这才破涕为笑,带着那份渺茫的希望,静静地待在十里桃林。
他在青丘,习仙术,阅经纶,跟着折颜与白真,不久后,十里桃林中来了一位白衣的少年。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琉璃色的眸中是冰冷与疏离,面若冠玉。
折颜牵着夜离的手,告诉他:“阿离,叫哥哥,以后,他就在这里陪你了。”
凤族早在几十万年前消失殆尽,只留下折颜这一只凤凰,还有凤栖湛,冰凰一族唯一的一脉,也是将来鸟族的继承人。
青丘掌妖界,怕阿离一个人在青丘呆的孤单,便让凤栖湛来此,做他的伴读。
夜离当时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神仙哥哥,伸手,拉了拉凤栖湛的衣袖,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凤栖湛长夜离一万岁,此时亦是一位青涩的少年,见到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糯米团子,耳根子都红透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答道:“凤栖湛。”
“凤栖湛?”夜离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抬头对凤栖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湛哥哥好!”
凤栖湛似乎是被他的笑容一惊,颇有几分无措,道:“小殿下。”
一旁的折颜与白真看着两个人,感到一阵欣慰。
阿湛生来性情冰冷,如今竟能同阿离这般相处,想来是喜极了阿离。
而阿离,这孩子虽然表面上不说,但青丘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想着他的父君与娘亲,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如今有个玩伴,也是一件好事。
“湛哥哥,你不用每次都叫我小殿下的!”在凤栖湛待在桃林几天后,夜离拉着凤栖湛的手,在十里桃林走着,“这样听着多生分!”
凤栖湛从小熟读经纶礼法,道:“直呼天族小殿下大名,是为不敬。”
“这样啊!”夜离皱起了眉头,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数,才发现他身边的人,除了个别亲近的长辈叫他“阿离”外,确实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想了想,抬头,对凤栖湛道:“那……既然哥哥不愿唤我“阿离”,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外公说,我的青丘名字叫“白婴”,哥哥,你叫我“阿婴”好不好?青丘可是没有不准叫名字的规矩的!”
凤栖湛看着夜离的笑颜,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眼中是不可觉察的温柔,唤了一声:“阿婴。”
这一声“阿婴”,便是四万年的陪伴与爱意。
——
夜无羡闭了闭眼睛,掩下眼底的激动,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蓝忘机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
夜无羡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告诉自己莫要心急。
他缓了一口气,静静地道:“你愿叫阿婴,就叫吧,这是我的另一个名字,唤名,白婴。”
“阿婴。”蓝忘机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中的温柔不知不觉溢出。
夜无羡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梳子与凤凰簪一并递给蓝忘机,道:“你来……替我束发可好?”
蓝忘机一愣,接过梳子,道:“好。”
他拿着梳子,轻轻抚着夜无羡的发丝。
夜无羡的发很长,浓稠而细密,恍若黑色的丝绸,摸起来很舒服,蓝忘机揽起一缕夜无羡的发丝,按照他平日的装束,轻轻的为他束好发,在拿起一旁放置着的凤凰簪,插到夜无羡的头上。
说来也奇怪,他没有帮别人束过发,手法却如此熟练。
夜无羡静静地坐着,任由蓝忘机梳着他的发,一言不发。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发都交由凤栖湛来梳,他的饮食起居也都交由了凤栖湛来打理,他们青梅竹马,日夜不离。
“好了。”蓝忘机道,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嘶哑。
夜离一愣,这才回神,起身,牵起蓝忘机的手,主动替他理好衣衫,向门外走去。
按照惯例,他替蓝忘机点了早膳,自己依旧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不语亦不食。
夜无羡侧头看向蓝忘机,蓝忘机吃饭时真的很文雅,让人感到一派风雅君子之风,从他这个看去,刚好看见他半张脸,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原本的清冷之意都消散了几分。
似是觉察到了夜无羡的目光,蓝忘机扭头看去,琉璃色的眸中眸光闪耀,他拿着筷子,见到夜无羡半侧着坐着,手中慵懒的拿着茶盏玩弄,一双眸子专注的看着他,仿佛眼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蓝忘机一顿,鬼使神差的,脑袋一片空白,喊了一声:“阿婴。”
夜无羡轻声一笑,眼中带着温馨与喜意,打趣道:“蓝家人食不言,蓝湛,你犯禁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