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它原本生活在哪里,我也不得而知。
毕竟不是草木茂盛的山中就会有鹿。鹿是节制聪敏又轻微洁癖,紧随山神的脚步而移居的生物。
慕容烨说,他曾经牵着鹿,找到某个鹿群,试图让迷途的它归返,然而它拒绝加入,它过着自由散漫的生活,也慢慢变得不惧怕人类。
那就随它去吧,慕容烨如此想着,目送鹿离开。
鹿却消失了。
它明明只是从两棵古树间走过去,却神奇地消失了。
范尘以前你不明白,以为撞见了神明或怪物与你开玩笑。后来你便知那是隐榆的缘故,我没有猜错吧。
他戳我脑袋,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隐榆,树形高大,成年后会结出味道酸涩的果实,经历风吹日晒之后表皮变脆,一触即炸,种子四处纷飞。
若吞食之,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
但种子潜人伤口则会吸血,扎根于肌肤和骨格。
种子和枝叶都有近乎魔力般的能力:找到突破之口。
也就是说,那头年幼的鹿,因为打斗而失去了角,恰巧从高中坠下的种子,在头颅处生根发芽。
不过,隐榆很有分寸,它不会长得如母体般巨大,而是以缓慢的速度和宿主共生。所以,这头鹿也不会受到来自隐榆的伤害。
只是,鹿角的形态,和山中的隐榆,实 在并不相像。
十多年过去,年幼的鹿也已跨人盛年,英姿勃发。
如我没看错,头项的角已抽出不起眼的花剑。明明三日前,都没有任何动静。
活了那么久,我也没见过隐榆开花,但现在不是喝茶赏花之时,我必须去庭院采择鹿葱的花,喂饱这头鹿。
慕容烨为什么会奉着鹿来找我,我自然明白。
他是算准了时机,请求我一起上路,还事先画好了地图。这男人实在不简单。
有了这鹿,大概便能找到所谓的第一滴水了。
雨总算变得稀薄。我便收起伞,搁置于窗台边,顺便将手中满满一大把潮湿的鹿葱花,放在鹿的面前。
慕容烨似乎对那把伞感兴趣,想要撑开来看个究竟。
那是师父从前最爱的伞,油布昏黄,木柄沉重,雨水滴落时很有意境,伞面画着稀疏竹叶,是那种恰到好处的青色。
下雨时走在巷尾,随意转一转,顿觉走人一片竹林。竹林中有风,有鸟类的啼鸣,还有岁月沉淀之音,不绝于耳。
慕容烨突然厚脸皮道。
慕容烨送给我吧。
我连忙将伞抢过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道:
范尘那怎么行,那是我的宝贝。
慕容烨开玩笑呢。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气氛一时间有些不太对。
慕容烨你……不太对劲啊。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许久,我开始整理行囊。
干粮、药草、团子、水、衣物驱虫药……包裹逐遂断变得沉重。
我始终无法做到落云师父一般酒脱,只带着药就轻松上路。我会考虑许多,觉得什么都重要,无法舍弃。
第一百二十六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