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自从那天与文渊见面之后，李嘉就开始安排朝中的各种事务，让其他人做到没有他在也能正常地运转。他从文渊身上看出了不寻常的信息，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次文渊最后选择的，就是北汉国。他早就知道北汉国国君野心勃勃，不可小觑，联合这次文渊的背叛来看，北汉国所图甚大。只不过北汉国想这么容易就实施计划，那是必不可能的。他决定亲自带领车队，同时把运输的车队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暗卫。他带着文渊，不紧不慢地前往北汉国。

殷天侠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和跟踪, 已经可以确定锁定人物要开始行动了, 这件事牵连三个国家的利益, 不只南燕, 相信西凉国亦会插手。虽然他们有着共同目标, 但始终一直处于敌对, 一直思量如何在这件事上处理好跟西凉的关系, 既要做到合作互利, 各取所需, 但又不能与对方过于坦诚, 让对方摸到南燕的底牌, 是故一直都小心翼翼。他跟随他们来到南汉国后, 一直静观其变。至于与西凉的关系处理上, 他虽已有了不变立场, 但仍需要随机应变，看情况做事。

李嘉依言把文渊送到了北汉复州，看似是送到之后就离开了，实际上他们在城外绕了一圈，分别换了服饰，并分批返回了复州。他则是装扮成一名富家公子，和文渊住在同一间旅店，看似是每天到处游逛，实则是暗中观察着文渊的一举一动。同时他也把手下的暗卫放出来，从不同角度全方位地监视文渊，同时找出要和他交易的人。

而与此同时，殷天侠也与文渊下榻了同一间旅店, 并且一直敏锐地观察一切。除了目标的一举一动, 他的注意力也落在那次与自己在望月楼见过面的风既白身上。他相信, 这人一定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之一, 而且若他估计没错, 他应该是西凉的人。殷天侠跟风既白立场不同, 但在这件事上, 他们却有着同样的目标。

此时李嘉已经感觉到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查探着视线的来源，同时暗中吩咐暗卫警戒。

殷天侠很快便察觉到他应该发现了自己, 在此时刻意躲藏只令自己变得更可疑, 于是他不动声色, 装作没有察觉任何事, 徐徐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卷出自北汉某位画家手笔的画拿出来, 装作向客栈老板和附近的人打听道，“老板, 我在找画这幅画的人,这位画家我仰慕得很,听说他身在北汉,可惜我不知其姓名, 只能拿着画四处打听了, 请问老板曾见过跟这画风相像的画吗?”

老板和小二看了这幅画，都表示单从画风来说, 实在难以辩认。

李嘉没有找到视线的来源，料想是那人已经离开了，便不再追究。他听到有人在问画，他一向对画技颇有兴趣，自身也有所研究，便凑过去看了一下，很快便看出这副画出自何人之手，“这是出自元嘉之手，可惜他已经封笔，再也不画了。我这里倒是有几副他的随笔小画，你可需要?”

殷天侠虽然已认出来人是风既白, 但仍装出不太着痕迹的一点点惊讶，“风兄? 原来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嘉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讶地抬头，发现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夏天胤，他果然追到了这里，他心里有一点不明缘由的喜悦，还有一点点好笑。若不是自己早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会被他这演技给骗过去。他欣然笑道，“我自然是跟随车队前来的，打算在这里逛上几天再回去。”

殷天侠顺着他的话说道，“那真是有缘千里能相会了, 自那天一别, 我一直有预感能有再见的一天,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见面了。”

李嘉假装好奇地问道，“想不到我们竟如此有缘，只是不知道，夏兄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殷天侠又用上之前的借口，“如你所见, 就是为了这张画了。我是个很偏执的人, 想要找到的东西,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尝试去找。”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嘉这样想着，语气带上一点玩味，“为了一幅画远道而行，夏兄当真是锲而不舍啊。”

殷天侠不答反言，“说到锲而不舍, 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李嘉颇觉意外，“哦?怎么说?”

殷天侠淡淡一笑，“又或者, 准确地说, 是穷追不舍吧, 这是我从棋局中看到的。”他只是浅浅地刺探了一句，这时并不是试探的时候。

李嘉开始习惯地思考着他的话外之意，最后决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想到夏兄倒是很敏锐，能从一局棋中看出这许多事情。”

殷天侠却并不打算那么轻易放过他，至少也要从他口中得知他对自己的评价，“风兄也是一样啊, 我是怎样的人, 相信也已逃不过风兄的双眼了。”

李嘉决定随机应变，“那是自然，从棋局中看，夏兄是个冷静理智、偏又不愿服输的人呢。”

殷天侠并不意外，半开玩笑地答道，“既还有一丝机会, 哪能轻言放弃? 风兄观察敏锐, 明察秋毫, 足以成为傲视同侪的商人, 如果因缘际会, 说不定还可以当个朝廷重臣呢。”

李嘉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承蒙夏兄吉言，只是我意不在朝堂，还是当一个天南海北的商人更自在些。”

殷天侠知道他在说谎, 但也没有揭穿, 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是否为官, 其实真的不重要。只要有志, 不管身在何方, 身居何职, 也自有一番成就, 风兄能在现在的生活中找到满足, 施展心中抱负, 便已足够了。”

李嘉极为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夏兄是做什么的呢。”

殷天侠被他勾起了一点调皮，打算让眼前这个敏锐的人猜一猜自己的职业，“风兄不妨猜猜, 不过猜中没奖呢。”

李嘉认真地思索道，“莫非夏兄是护卫出身?”虽然早已知道他是暗卫，但他并没有揭穿，而是将相近的身份说了出来。

殷天侠对他的观察力更为佩服, 想听听他更多的见解，“风兄何以见得?”

李嘉说着他的判断，“我能感觉到夏兄武功高强，正气凛然，却又为人低调，不似江湖中人，便猜是护卫了，看夏兄的反应，我似是猜中了?看来我运气不错。”不得不承认，看到殷天侠敬佩的眼神，他感觉很是受用，不由得狡黠地笑了起来。似乎在这个人面前，他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松一些，能够短暂地卸下身上厚重的责任，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是难得。若是能以现在的身份和他暂时成为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殷天侠看着那狡黠的笑, 不知为何心里一荡, 这样的自信与慧黠, 不可否认……实在很有魅力。虽然他知道他是西凉的人, 身份更不简单, 可是对他的才情却十分欣赏, 若能以普通平民身份结交也不错，“风兄眼光精准, 果然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在下的工作性质的确跟侍卫相似, 只是效命的不是朝廷中人而已。”

李嘉熟知点到即止的深意，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么说，想必夏兄这些年来，也是走过了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吧。”他想起今天恰逢北汉国的花灯节，正好可以带夏天胤去玩一下。想到这里，他便有些跃跃欲试。

对于殷天侠来说，他因为任务的原因，也时常会去其他国家，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留意每一个国家的风俗人情。他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其实也不算是走遍天下, 只是想让自己多些经历见识, 多增长见闻而已。”

李嘉一听便知道夏天胤并不晓得今天是什么节日，于是耐心地引导他，“那夏兄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殷天侠又用起之前的借口，“说来惭愧, 最近为画奔波, 都不知何时何日了。”

李嘉索性一并告诉他，“今天可是花灯节，若是风兄有心仪的女子，便可把手中的花灯送给她，若是她接受了，就能结为伴侣啦。”

殷天侠若有所思，“可惜, 在下至今仍没遇上心仪之人, 这花灯节, 就只能赏赏灯凑凑热闹了。”

李嘉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实则心里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那可真是有点可惜，不过南汉的花灯节声势浩大，倒也值得观赏，而且还有很多街巷小吃，还会有灯会表演呢。若是夏兄无事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殷天侠心想反正暂时没有正事, 陪他走走也不错, 而且虽然明知敌对, 有些事情难免要互相欺骗, 但跟风既白在一起总是无比舒服惬意, 总有种相遇相知的感觉, 于是笑着答应道，“在这佳节, 孤身一人实在难免伤感, 有风兄相伴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