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

山有灵兮云初上，鬼魅精兮天地殇。卿佳人兮魂牵梦，玲珑心兮苦断肠。

我刚有意识的时候，就生活在这九曲山腰。因为偶然间误食了不知名的仙果，慢慢的就有了自己的意识。

随着意识的清晰，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气。山间的风有气，水也有气，每个动物身体里也有气。

山里最年长的树精说，这是天地间的灵气，我们精怪就是因为这些灵气才得以开化。每一个妖精的诞生都是机缘巧合，天地的神奇造诣。我们和妖怪不同，我们妖精是天地的宠儿，遇水变龙，遇风变虎，天生七窍玲珑心，从而世间修道之人从来只收妖怪，不收妖精。

我是九曲山最年轻的妖精，但也有百年的历史了。而树精年岁早不知几千年了，历经九次生死雷劫，已然成了九曲山最厉害的精怪，也因此很长时间里，九曲山里的妖怪都不敢作祟，成了我们妖精的天堂。

妖精的数量非常少，几百年才会出一个，九曲山从古至今，也只有寥寥十多只。我曾经问过老树精，九曲山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妖精啊，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么多？老树精说:“妖精容易遭天妒，大都夭折了，也有由于心地善良，被一些卑鄙的人类利用，只有极少数才能修成正果，飞升成仙。”

虽然我只是一只兔子精，但是成了妖精之后，法力才是衡量妖精的实力，按照我们妖精的标准，我是个绝世天才。

记得有记忆以后，我就知道我要去天空之上，像是轮回的记忆，天空之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一直在召唤着我。我想，那大概在召唤我吃掉的那个果子吧。

修炼的百年里，我一直喝晨露，吃仙草，每天准时去山顶的石台子上吸收灵气。

可是，我还是一只兔子，体型比较大的兔子。

树精说，山下有人，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人心难测，互相情仇交织，仙家们都称之为红尘俗世。

人我是见过的，每天都有上山打柴的，登山游乐的，打打杀杀的也有，偶尔有遇难的人，我们都会悄悄帮忙化解。这叫积累功德，以后登仙的天劫全看你的功德如何。滥杀无辜的往往被劈的渣都不剩了。我就看见过一只几千年几近化龙的蛇精，一道雷下来，几千年道行就没了。

我的邻居是一只老鼠怪，他不是妖精，而是妖怪。听说是以前偷听仙人在山中下棋，开了灵窍，走上了修炼之路。

小老鼠很羡慕我，它每天要想着填饱肚子，还要打坐修炼，还担惊受怕的。

它说，它们妖怪是逆天而行，很多妖怪都是在穷山恶水里长大的，心性脾气极差，老是喜欢吃人，引得很多人提起妖怪就怕，也就多了道人来收伏妖怪。害得连带它也人人喊打，可是现在它连一个道童都打不过。

每次在山中遇到了人，我们都会远远的看着，等到回家之后，我们就会变成人模仿他们。小老鼠接触的人多，变的花样也多，每次模仿都有模有样的，让我越来越憧憬山下。

一天，我正待在山中休憩，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一群人结伴而行，穿过林间，往山上走去。我跟在他们后边远远望去，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姐后边跟着几个仆人，一位老人在前边仔细的探着草丛，开辟着道路。

这位小姐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清秀，声音软糯，很像老鼠怪模仿的那种样子。

小姐的神情很焦急的样子，不时和老人说着什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走到千丈涯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跟在后边听了很久，大概知道了这群人来这个地方是来找甘心草的。小姐的母亲应该是得了病，急切希望得到甘心草来入药。

甘心草并不罕见，只是生长的地方太过危险，常常能在悬崖峭壁上发现，名为甘心，实则有一命换一命的意思。

老者年纪看起来很大，但是身手矫健，几个纵越便来到甘心草旁。

虽然有心提醒，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生长甘心草的地方是青花的地盘。青花是一条普通的蛇，灵智未开，但是对于人来说，它有剧毒。

果不其然，老人被青花咬了一口，惨叫了一声，后边仆役赶紧跑过去一看，老人手上已经漆黑一片。

小姐急忙赶过去，我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小姐因为老人中毒，啜泣的样子，我只能试着用我们平常沟通的方式告诉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是谁？”小姐忽然警惕的看着四周，又有点害怕。

“我就是我啊。”我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你是兔子？还是妖怪？”小姐自言自语道。周围的仆人都觉得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癔症了。

我跑到青花边上安抚着它，然后叼起一颗不起眼的小草，放到小姐面前，说“你把草弄碎了给老人敷上，就能解毒了。”

小姐将信将疑的照着做了，只见老人的面色逐渐由紫变白，有了起色。我又把甘心草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然后跑远了。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通过心灵沟通和人类交流，作为万物之灵，就像同类般不那么模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修炼有成的大妖们要变成人形。

后边隐隐约约听到小姐在喊，我不知道为何，感觉天空的吸引力更强烈了，后来老树精告诉我，这就是功德。

第二天我在啃着仙草，老鼠怪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兔子兔子，昨天你救的那个小姐又来了，在千丈涯喊了大半个时辰了。”

我跟着它走去，果不其然，昨天的那位小姐边走边喊着，我走到她面前，她惊喜的说:“小兔子你果然在。”

她一把抱起我来，边走边说:“昨儿回去，家里人都说兔子成精了。我听见昨天你说的话了，你肯定知道的，对吧？不过我谁都没告诉，你是个会讲话的兔子。”

“我今天来接你回家的，跟我走吧！”小姐开心道。

从那天起，我下了山。

走的时候老树精问我，真的要走吗？我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何况，我挺喜欢她。

老树精叹了口气，说:“这是你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