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瀚堂内供着棵珊瑚树,红艳的、娇纵的、高傲的长着。他坐在树旁,手里攥着一串猩红寇丹,滴滴答答的敲着案台,山川紧蹙,言语间满是急躁。
“还没记起来么?我原以为你不同于他们,却也不过如此!”
李昭磊见状,只好跪下,悻悻道。“儿子知罪,望父亲息怒。”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李哲瀚一把将书册弃于地上。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我看你倒是跟那蟹一样,虽有六跪二鳌,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极燥!”
李哲瀚的嗓音愈发大声了许多,许是常年劳累,气急起来便要大口大口喘气,嗓子里发着呼呼的声音。
“是儿子愚笨,未能熟读,今后定当加倍用心。”李昭磊打小被祖母送去瑞山善堂独住,离了小娘,更离了父亲,生疏至极,对父亲只尊着,再没有旁的了。
可他何尝不会,不过是自己是庶子,自然要让着嫡长兄李昭明罢了,他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亲如同母所生,让自己哥哥一回,又有何妨,更是不懂自己小娘与大娘子争些什么。
李哲瀚缓过劲来,吃了半盏茶,清了清嗓。
“如若用心,便不会至此了,回去吧。”
李昭磊只得告退,临出门还听见李哲瀚急喘喘的咳,像要把肺咳出来才能一解此症。正欲抬脚归善堂,出了门便碰到自己小娘。
“阿娘……”
“别叫我阿娘。”不知几时,崔小娘便候在门外,许是听见里屋的交谈,崔小娘脸上阴沉极了,似有那雷雨欲降之于大地。
“是儿子不才。”李昭磊话未言尽,却被崔小娘拦下。
“是我不才,到底生了你个蠢货!那老太太疼爱你,让你打小就独住,你却处处不比得那个嫡子!”
我崔英如前世是造了多大的孽,才有这个逆子。
“阿娘……儿子先行告退了,先生还留了功课。”李昭磊顿首离去,夜雨拍在他肩,淅淅沥沥的下着。
崔小娘喊道。“三年一考,我看你考十五次都还只是个秀才!”
李昭磊暗暗攥紧了拳,用身子为怀中的书挡雨,生怕雨打死了他的书。
“诶~莫不是李家二公子李昭磊?”裴南湘正从永记锦铺出来,怀里揣着几卷新压的丝线。
“你哪些儿闲串?”
“裴小姐,有礼了。我正从李府出来,今日父亲问书,我答的不好,遭父亲训斥了。”
裴南湘瞧他鞋袜尽湿,平日里梳戴齐整的发冠,现也耷拉几缕头发。
“来我家换身衣裳吧。”裴南湘言道。
“不了,赶着回去呢,多谢裴小姐。”
朦胧的烛火映照在她脸上,裴南湘生妆不大气,也有着小家碧玉的模样。
“这怎生的好,若染了风寒,那不更糟,来吧,我父亲有些衣裳不大穿,闲在那也碍事,且拿给你一换。”
李昭磊谢过后,随着裴南湘入了院内。
“先吃盏茶暖暖。”
周遭陈设不如李府,却瞧得出她父亲是个廉政的好官,官服破了洞,寻了补丁补了又补,浆洗好了晒在院内。
“令堂睡下了?”李昭磊深感冒昧。
“父亲前几日入京去了,家里独我还有几个长工婆子。”裴南湘见他茶碗见底,又续上一海。
“我吃完这海就够了,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