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六年,苏婉十四岁,苏亿十岁。
明年及笈之礼,按照大漠的习俗,须得有部落的亲属前来操办礼仪。
青水无依无靠,被卖入中原,受尽了疾苦,可她的女儿被别人养的好,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加之丞相的女子,总是要嫁与达官贵人为其,将来身份尊贵,自然马虎不得…
她只得用她贱得不值一提的身子,叫月儿引诱着,将苏黎族引至水屋,又想尽办法几乎使了全部的微薄积蓄,才叫人造作着,引开了秋娘。
她没本事,但眼目聪慧,月儿惯用的伎俩,她也扭捏的学着,直到换来一句温柔而颤抖的叫唤声:“青水,是你吗?”
苏黎族站在皎洁的月光下,远远看见一个光着香肩的女子,只觉身上有些熟悉的痕迹,一步一步摸索上去。
青水吹了半截残留的红烛,走至小窗那片白色的月亮,走到苏黎族的身边,学着月儿的姿势,柔荑扭捏的妖娆攀附上他的脖子,脑袋在他颈窝里胡乱地蹭…
他一愣,顺着清冷的月光,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但带着一丝不悦…
良久,小声的呜咽声在喉咙里嘶吼,主动解着苏黎族的袍带,止住了哭,将自己瘦得要命的那副躯体呈上,直至像一个虾的形状蜷在苏黎族的怀中,才柔声说道:“贱奴想求老爷一件事…”
苏黎族强压了身体的燥热,咽了一道口水,缓缓说道:“什么事,你且说来!”
“苏小姐的及笈礼是要按规矩办的…”
“边疆的规矩?”苏黎族不悦,但又沉下眸来,静静听着她说。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了她内心的想法,见苏黎族未碰她,便拢了衣服,倒了杯还算热的茶,递到苏黎族的手上。
苏黎族靠窗而坐,那残缺的半截红烛又被点上,跳跃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
青水尚来未开口求过他什么,唯一一次是在边疆的乱葬场上。
他到边疆运送物资,途中遇到马儿受惊,马车便迅速驶进一个乱战的遗留地,满目疮痍。
一位老人家拖着残缺的腿,旁边跟了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饿得卧在草丛中,仿佛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他跳下车,调了调车猿,正欲上车,却便母女两人同时拽住衣角。
两人面带哀求,皆有苦意。
年轻貌美女子哭着,叫她救了母亲,母亲却哭着要用她换粮食。
“好心人,求求你了,我就用她换一点粮食!”
“呵,天下,竟无真挚的情意,连母女情在这乱世都不能当做真!”
…
女子实在貌美,又因着第一次被外域的美貌吸引,他不顾了夫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将那具极其有诱惑力的身躯搬上马车。
“夫人,就一袋粮食而已,换来一个洗脚丫头,岂不美哉!”
“行了,依你,依你!”新婚夫妻的蜜意在嘴边荡漾,彼此让着,各自酝酿着幸福…
…
“苏老爷!”青水见他面目有些呆滞,不禁轻唤了一声,苏黎族微微反应过来,让她继续说着。
“按照边疆的规矩,苏小姐贵为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理应叫边疆部落的亲人前来主持及笈理,让她定下亲事。可是,我没有亲人…便由边疆的那位小皇子代替吧!”
她抬了眸,发现苏黎族的目光正在她的身上,又低了头,继续道“呵呵,说来我还在小皇子的宫中当过几日洗脚丫头,按辈份,苏小姐还该唤小皇子一声表哥呢!”
“嗯…”苏黎族轻应了一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至于定亲的人选,便让苏小姐自己决定吧!”
又顿了良久,青水抬起头,将目光移到那渐远的月光身上,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平静得可怕。
“苏黎族,这是我求的最后一件事了…”
“嗯…”
苏黎族瞳孔蓦地一怔,随即困意全无,将那杯新添上的茶一饮而尽,抚了抚手中的扳指,扬长而去,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