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孩是在十六岁那年,那天是暑假的第一天,他刚搬进二环的那套老别墅里,因为父母要工作的原因,他觉得无聊,就搬了进去。
老别墅是在很久之前就买的,之后搬了家就一直空闲着,没人住,现在他上了高中,这边离学校近,他以后都会在这里住下。
房子里面的家具都被清理干净了——不用说,这是他妈妈干的事情。
里边也没有几个人,就一个日常的厨娘和管家,其他的一个都没有,清理的话到时候找家政就可以解决。
他跑到后院,发现墙角处有个洞,成年人怕是进不来,但是小孩就不一定,他回去打算找块大一些的石头,把那个洞堵起来。
可跑去找石头的时间,他的家里就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
“你是谁?”奈布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虽然一个小孩他不足为惧,但是如果他偷偷潜进来就不好了。
他见小孩不说话,以为没听清,再次开口道:“你是谁?”连音调都高了几分,可是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该不会……是个聋子吧?”奈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蹲下身,和那个男孩平视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看见小孩轻轻点头,送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聋子,那不说话就——是个哑巴?
但是这小孩手脚都好,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是起码衣服不破,他又问道:“你会写字认字吗?”
小孩摇头,他有些惊讶,想了想,让小孩在原地等他,而他自己则跑回屋子里,去卧室的衣柜里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
奈布拿了一条暖黄色的毛巾,摸上去柔软,其实也不过是平常超市里卖的那一种,他母亲是个浪漫的女人,无论在哪一方面。
据说当年他父亲追他母亲的时候,还花了好大的劲儿,两人婚后也是十分甜蜜。
父亲是典型的人前冷漠霸总,人后卑微妻奴。
奈布有些好笑,从卫生间拿出一个不锈钢的脸盆,接了些热水,拿着毛巾去院子里。
“少爷,您需要我帮忙吗?”管家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为人和善,细心,奈布还是很喜欢这个管家的,看见他,奈布送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院子里边进了个小孩,我去给他擦擦。”奈布道。
管家被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一旁的花瓶,就要冲往院子。
奈布连忙叫住他:“欸,李叔,不用了,那小孩看上去四五岁,是个小哑巴,没什么问题的。”
李叔闻言停下脚步,将花瓶放在一旁:“好的少爷。”
奈布:“……”
他之后也没再耽搁,就跑后院去了,那孩子还在等他,特别乖巧。
奈布过去,将毛巾浸湿,然后给他擦脸,又处理了下衣服上的灰,他这才发现,这孩子好看得紧!
虽然还没有长开容貌,但是不难看出,这孩子以后是个美人。
奈布感觉自己的心中了一箭,然后把水倒在一旁的草丛里。
“你会写字吗?”奈布问道。
那小孩摇头,奈布想起这里有他以前留下不看的书,然后又回里面去了。
他来到书房,看着一架又一架的书籍,只觉得头疼,他其实很不爱看书,但是每次考试都能考好,大概是源于他的学习方法和那些本五三。
那些亲戚也是,来就来,还拿什么五三啊!
奈布走过一排排书架,到一个隐秘的小角落里,看到了一本沾满灰尘的书,他抽开一看,是一本《小王子》,他记得这是他妈妈在他八岁的时候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想要个游戏机,为此还和母亲吵了一架,最后还不是他服的软。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本书了,于是便拿了这本,去给那小孩读。
从后院到屋子里有一个台阶,因为时间久了,石砖砌的台阶已经被磨平,空隙里还有一些青苔。
奈布便拉着小孩在台阶上面坐下,看着小孩发呆,他把书放在一旁,把小孩圈到自己的怀里坐好,拿起故事书读了起来。
那孩子生得白嫩,乖乖地待在奈布的怀里,低着头,看着奈布的食指指过一个个印刷出来的字体,声情并茂地读着,露出一小段脖颈,奈布有些发愣。
小孩身上也有股若隐若现的花香,他看着那段白嫩的脖颈,很想咬一口,然后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的,他把人抱到一旁,跑回房间。
“我一定是疯了。”奈布站在冰箱面前,呢喃道,他从里面拿出一根白桃味的冰棍,想了想,又拿出一盒乳酪,把冰棍的包装袋扔了,自己叼着。
“给,这是乳酪。”奈布把乳酪盖打开,取出附带着的小勺子,放在小孩面前。
看着小孩乖乖地吃着东西,他又把人抱在怀里,继续读书。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日落西山,奈布也把书读完,他看见小孩站起身,来到那个洞面前。
他要走了——这是奈布感知到的,他发现自己竟是生出些许的不舍,他没怎么细想,便问道——
——“你要走了吗?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见吗?我给你读书。”
然后他看见那个小孩站着不知道干嘛,突然冲他点了点头,奈布感觉自己瞬间开心了起来,笑着和他再见。
第二天,他做好一天的暑假作业,来到院子里面,结果又看到了昨天的小孩。
“我给你读书!”
那个小孩陪他渡过了一个暑假,在开学的前一天,他抱着小孩,把《格林童话》关上,道:“我马上就要去上学了,以后可能陪不了你读书,但是相信我,每个周末我都会陪你的。”
小孩点点头,经过一个暑假,不仅他们两个熟络起来,就连院子里的人也是。
然后他们两个就开启了五天一见面的日子,直到奈布考完试,现在就连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家里有个五天才能见面的小朋友。
最为好奇的就是奈布的铁哥们威廉,但是奈布自己也不知道那小孩是谁,也无法告诉别人。
过年的那天,他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小孩,今年的春节,奈布一家都在这里过,他们是在晚上见面的。
小孩气喘吁吁的,浑身脏兮兮,身上还有几处淤青,把在院子里准备放烟花的几人,包括奈布的父母都吓了一跳。
“小孩!”奈布冲过去,为那小孩擦拭着灰尘,看见他身上的伤时,脸色黑了几度。
“给,这,这是,新年礼物,伯伯说,新年可以送礼物,还会有红包。”那小孩开了口,奈布愣住。
原来不是哑巴,奈布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进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红红的东西——那是一个红包。
“给你的红包。”奈布递过红包,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鸮鸮。”小孩乖巧的说。
“……你叫我什么?”奈布问道。
“姐姐。”
“叫哥哥。”
·
又过来一年,奈布考上了帝都大学,他在院子里和鸮说:“等我以后毕业,有了工作,我就娶你,养你。”
鸮抬起头,笑了起来:“好啊。”
“那你来我家里住吧,反正你也没有父母。”奈布有些担心,然后道。
“我有父母的。”鸮说,他看了一眼时间,“哥哥明天见。”
“再见。”
这一道别,竟是他在这里住见到鸮的最后一面。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暑假开始等到结束,依旧没等到他来。
他每次回家,都要问一句:“鸮来了吗?”
得到的都是没有,他记得鸮以前和他说过。
「要是有一天,我,我突然不见了,哥哥你就上一个能让我看见的地方,等我去找你。」
于是他开始打电竞,他想,只要他出名了,鸮就能够看见他了。
一年,两年,后面他连鸮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答应过一个小孩。
要去一个他能看得见的地方,等他来找自己,然后娶他,养他。
他的日记本里有一句话——
——我还在等你。